太子妃这话很明显是阴阳怪气的。
云辞听得心里咯噔一下, 险些失手将端在手里的碟子打碎。
屏住了呼吸偷眼去看太子妃,果然就见她脸上表情也带着讥诮,半点也不和善。
黎浔坐在旁边的绣墩上, 却是处变不惊, 依旧一副泰然处之的神情,居然半点没避讳, 直接实话实说“怕娘娘见了她会更不高兴。”
太子妃搁在膝头的手猛地攥住了搭在身上的薄被。
没想到这位黎二姑娘说话竟是这般的口无遮拦, 云辞这回是真吓得心脏就揪成一团了,动作僵在那里,动也不敢动了。
黎浔其实也是很头大。
她根本就不是会开解人的材料,这回实在是被杨嵩赶鸭子上架硬给逼来的。
不过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即便心里再怵她也暗暗提了口气,继续挑战太子妃的底线“娘娘想来是知晓臣女今日的来意的, 其实您明明一点也不想见我, 之所以破例也就是为了做做样子给小公爷看的。您知道他心中挂念着您, 又始终为您悬心, 您为了叫他安心这才勉强自己答应放我进来的。”
她跟太子妃之间确实没有这样主动上门劝慰的交情,之前云辞之所以耽搁了好久才出去传的话,想必是太子妃已经仔细查对过缘由了, 她只要想问就能摸索出来原因。
太子妃一动不动的坐着, 并不言语,但黎浔看得见她整个表情僵硬的绷着,明显是在咬牙强忍着情绪。
她既然不发作,黎浔就趁热打铁的继续往下说“既然您心里这般记挂在意着小公爷, 宁肯委屈自己都也不舍得叫他继续担心那就更应该知道你若是再继续这样自苦下去,一旦将来您会有个什么好歹,小公爷就只会更加的伤心难过。”
太子妃在这世上还是有牵挂的, 其实只要还有牵挂,心里就多少还能存着一线希望,并不是非走极端不可的。
应该就是孩子没了,她实在是太难过了,才一直没有办法走出来。
黎浔曾经也经历过这样的事,她知道那种痛是什么滋味儿,她也曾歇斯底里的走过极端,做出过特别疯狂可怕的事。
作为一个母亲,失去孩子的那种痛,甚至是无法用时间来抹掉淡忘的,不管时间过去了多久,但凡想起就都还会痛到撕心裂肺。
可是那时候她比如今的太子妃要幸运一点,因为那时候她已经有了湖阳了,将湖阳当做了救命稻草和精神支柱。
而如今的太子妃,唯一还能叫她记挂和舍不得的便也就只剩下她的亲弟弟了吧。
她是推己及人,就因为感同身受,她才能找准太子妃的软肋。
太子妃始终是表情冷硬的坐在那里,眼神空洞如枯井,起不来半点波澜,许久之后,她却突然笑了起来。
笑容一起,眼底又霎时凝满了绝望,眼泪沿着眼角滑落,瞬间流了满脸。
“可是活着太痛苦了。”她声音嘶哑的说,也许是不想让黎浔看见她更狼狈的样子了,她双手捂住了脸颊“没能护住自己的孩子,这是作为一个母亲最大的无能和疏漏,你还没有做过母亲,这种感受你不会明白,可是我知道,我这辈子都不可能原谅我自己了。孩子有什么错当初是我一厢情愿要将她带来这人世间的,可是我却连一时一刻都没护住了她太可怕了真的太可怕了从她来过的那天起这五年来我每个晚上都在做噩梦我没有看见过她的脸,我甚至连她的哭声都听不见,可我就是能梦见她,我每天夜里都能梦见她”
她一开始也许还在尽力的想要克制情绪,可是这种太过痛苦的情绪压抑在心中长达五年之久却从来都没有机会发泄出来,说着说着她便开始揪自己的头发,最后抱着脑袋埋首在双膝之间颤抖哭泣。
眼泪肆无忌惮的流,可是那些痛苦的言语也只能压抑着吐露,连大声嘶吼出来都不能。
在这座东宫之中,她明明是那么痛苦那么绝望了,疼得撕心裂肺,可是这一刻却连哭都还克制着不敢放肆。
云辞在旁边也早就绷不住,跪下来眼泪也跟着糊了一脸。
黎浔没有办法安慰她,因为她知道在太子妃的痛苦面前所有的言语都会显得无力,除非她现在就把乔木木带过来,还给她
可如果真要是这样做了,她们母女两个又都会性命堪忧。
所以,她是真的无能为力,什么也做不了。
太子妃一直哭了好久,黎浔就只能一直无动于衷的坐着。
她突然想,也许杨嵩的话是对的,对太子妃而言,这种东宫根本就不是她的家,一个连哭都要忍着,不能让你放肆哭出来的地方
哪里能够算作是家呢
这也是第一次,黎浔开始怀疑太子姬璎的品行。
姬珩说他比姬琮更适合做皇帝,因为最起码如他当政,他会是个仁君而绝不可能成为暴君,这于百姓而言是福祉。
可是作为一个丈夫,一个父亲,首先他连自己的女人和亲骨肉都没能叫她们得个善终的
甚至还极有可能他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