压力都通过战斗发泄掉。不必考虑如何平衡前两者之间的猜疑和暗斗,不必谨慎把哪些话说给一方将会带来的后续影响,乡下竹叶琅琅,事后坐在廊前,抬头能望见远处散发着稻香气息的炊烟飘荡在傍晚的红霞里。
时不时和她说一些镇子上路遇的日常,比如过来的路上恰好见到蜻蜓低飞,提醒少女要留意落雨,关紧门窗;比如穿过竹林,来到后山,会有一片非常美丽的野生花田,里面的花新开了。
虽然顾兔对赏花之类风花雪月的事不感兴趣,但她会顺着这份思路想吃樱饼草饼。
两人前言不搭后语,然而一切静谧,安宁,与世无争,皆是他心目中所期望的景象。
假如村子里也能像这样和平就好了。
这是一场遥远又不太真切的美梦,唯一能让他暂时摆脱神经的紧绷、灵魂得以片刻喘息的地方。久而久之,连鼬都快遗忘了要从这种情景里抽身的事实。
她使他产生了本不应该产生的、注定毁灭的幻想。
鼬偶尔会留下来吃几顿饭,会给她打包带来甜到腻味的三色丸子,两人嗜甜的口味很相似,对于吃什么的问题从来不会有矛盾,除非轮到谁争到最后一串糯米丸子的时候。
这种情况就该由对战胜负来决定糯米丸子的所属权。顾兔基本没赢过,因为鼬在这种争夺甜食所属权的决战里前所未有的认真,比平时的战斗还要强三倍,仿佛付出了赌上一切的气势。
老感觉这种争夺的情景顾兔自己好像和他也在哪里发生过,有股说不出的熟悉。最后没办法的她只得憋屈地另辟蹊径,在饭桌上比这人吃得更快更多。
鼬也学会了凡有临时任务不能来,会借乌鸦主动跟她交待一声的习惯。他身边同时有好几拨人在监视着,想要频繁脱身来看望她务必会引人生疑,所以这位表情深沉的美少年每次都是极为隐秘地像个幽灵般突兀出现在她身边的角落。
这样偷偷摸摸的登场方式一多了,顾兔就实在忍不住想要吐槽。
你这搞得简直像是背着正牌恋人出来,跟养在外室见不得光的情人偷情似的。
孰料鼬那异样沉默的表现令她感到震惊,他鸦黑鬓发垂落俊美的脸旁,不愿多提般闭上了那双眼。
不算。自从来到此处与你见面以后,我就决定跟她不再往来了。
他注定行走在一条动荡又血腥,遍布着荆棘的黑暗道路,给不了任何人幸福,倒还不如趁早斩断那份羁绊。
顾兔对此一无所知,只是被他的话噎住了。
所以你特么之前还真有女友啊
间接影响到鼬跟恋人分手的事,给顾兔当时幼小的心灵带来了强烈颠覆的冲击。可那位总怀揣着沉重心事的俊美少年则告诉她无需在意,这无关她的缘故,归咎是他自己迟早的选择。
这说得顾兔心情更复杂了。但她不是会在意那么多莫须有事情的人,照样还是该怎么过怎么过。
时间就这么如白云苍狗般流逝了一年多。鼬迟迟没能斩断两人之间的这份纠葛,他知道自己本身已经肩负了非常多的秘密,就像是负重在血夜里行走在一根纤如毫发的钢丝上,那根钢丝随时都有可能断裂。
终于有一次,被监视着他的根部成员顺藤摸瓜找到了顾兔所在的位置。
鼬赶在他们把消息传递回去之前,暗中把人给解决了。
而这也恰恰说明了梦境的脆弱,只需要一把手里剑就能戳破。宇智波一族与村子的矛盾也愈发剑拔弩张、不可调和,于是鼬告诉屋内的少女自己以后都不会再来。
问他什么他都闭口不谈。
顾兔跟他打了最后一场,发了狠劲般在彼此身体都留下了深可见骨的伤痕。她的潜力一开始就不亚于鼬这位天才,一年多的对战足够她掌握过去的力量,凭借她对鼬的了解,他战斗的一举一动每个细节她熟悉到凭条件反射都能预料得到。
我讨厌你,鼬,讨厌到一见到你那张脸就想要揍上去的程度。
写轮眼重新睁开的那一刻起,失去记忆的顾兔不知道自己眼睛到底发生了什么变化,只感到双眼在这瞬莫名灼烫,烧得连眼球的末梢神经都在泛痛。
那双眼里仿佛有极端不甘与憎恨的情绪复苏,从瞳孔的中心汩汩溢出。她转动着黑勾玉的猩红瞳仁大而明亮,呈现出几分惊怒不定的野气与倔强。
她第一次在与鼬的对战里占了上风。
这对年龄相仿的少年少女,有着几分相似的秀美长相,如出一辙的猩红眼瞳,她抓着他脖子那根串着曲玉的项链压制在地的时候,看着就像是一面镜子横隔在他们中间,反射出不同的正反两面。
她最终还是再次觉醒出这份瞳力了。
鼬的内心无意识传出了一声叹息。他同样凝视着顾兔的那双写轮眼,从那灼亮到不可思议的瞳仁里睹见自己那张泪沟愈发深刻的平静脸庞,仿佛无声做出了最终告别的决断。
讨厌我,这是理所当然的。也许这就是我注定该背负的宿命。
嘭的一声,她手底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