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主叹气,她曾经也这么反反复复的痛苦是吗她何尝不是一个被折磨疯的人。
亚兰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复制别人的痛苦,他选择了共沦亡,那也只能自作自受。
天黑下来时,乔纱在榻上睡了一会儿,迷迷糊糊之间她听见有人在与谢兰池说话。
似乎是顾泽。
他压低了声音在质问谢兰池,到底在想什么,既然她已入宫,不许新帝见她只会逼得新帝愈发与他们对着干。
还说了什么,她也听不太清。
只隐约听见谢兰池说“她不舒服,小声些”
她昏昏沉沉地又睡了过去,却睡不安稳,胃里总在痛,隔一会就痛,她手掌压在胃上,睡得一阵阵痛出冷汗。
她迷迷糊糊的像在做梦,梦见有人在她身边,拿着帕子一遍遍地在替她擦汗,拉开她压在胃上的手,手掌贴着她的胃一圈圈地揉着
那手掌没有李容修的舒服,凉凉的,像是总也暖不热似的。
可那只手一直在揉,耐心地,缓缓地,没有停下来过。
她听见他的呢喃声,听不太清,只隐约听见“菩萨庇护她”
她在那呢喃声中睁开了眼,看见谢兰池那张月一样的脸,他愣怔地抿住了嘴。
“吵醒你了吗”他轻声问她,手掌仍然贴在她的胃上。
乔纱癔症一般望着他,哑声问他“你方才在向菩萨祈祷什么”
她没听清。
他顿在那里,什么也没说,只是轻轻地拨开了她额头的碎发,温温柔柔地替她挽到耳后,问她“还想吐吗”
殿中没有点灯,只有窗外透进来的月色,清清冷冷的月色,被茜纱窗映出淡淡的绯红来。
令她和他看起来,温柔绮丽。
她点点头,脆弱苍白的脸靠在他的手边,看起来那么楚楚可怜,那么乖。
可她眼眶却是红了,红得谢兰池心跟着一颤,听见她哑声说“我想见李容修。”
谢兰池的手僵在她的脸旁,听着她红着眼眶,闷哑的声音,心仿佛被她伤透了。
她说“你能不能让李容修来陪我他陪着我,我就能好受点。”
为什么
他陪着她,比不上李容修陪她吗
李容修能做的,他有什么不可以为她做的
她就是为了看他心碎对不对用李容修来伤他的心。
他垂下眼问她“我陪你,不好吗”
她望着他,轻轻摇了摇头,什么也没再说。
这比打他,骂他,羞辱他,还令他痛苦难过。
她明明已经病得没有力气折磨他,却还是能轻而易举地让他痛苦。
他不想找来李容修,可她后半夜吐了起来,将她吃的面,喝的药全吐了出来。
这一次她出奇的安静,躺在榻上哭了一会儿,又说“李容修什么时候能来看我”
谢兰池收拾着她的秽物,替她换好衣服,心酸得早已不觉得疼了。
她真的,那么爱李容修吗
他到底还是去找了李容修,李容修没出宫,就待在永宁宫不远的偏殿中,他也没睡,只是换了一身干净的新衣,坐在窗户下,就像是在等着他,亦或是乔纱。
夜半的宫中一片死寂,只有李容修轮椅的声音。
谢兰池将他带进了乔纱的寝殿中,亲自推着他过去。
榻上的乔纱听见声音,从榻上转过身来,看见李容修,眼眶一瞬蓄满了泪水,对他伸出了手。
那一瞬,连李容修也误以为,她爱上了他,那么那么爱他。
可惜这错觉没有维持多久,他坐在榻上捧着她的脸,手掌贴在她的胃上,才让她冰冷的身体,渐渐暖和起来。
她便看着退到内殿外的谢兰池,极轻极轻地对李容修说“你暂时不要动谢兰池,我还有用。”
李容修的手指轻轻一顿,在心中叹气,捧着她的脸,垂下脸去看她,低低问她“你不是想我吗”只是为了叫他来,告诉他这个
只是因为,她怕他杀了谢兰池吗
乔纱望着他,仰头轻轻亲了亲他的唇,在他唇齿边说“那你想我吗”
她的气息全涌在他鼻尖,唇是凉凉的,他早就情生意动,轻轻蹭着她的唇,想替她暖热,抓起她的手掌,按在他酸酸楚楚的心口,呢喃说“我想不想你,你还感受不到吗”
他的一颗心跳动在她掌心里,任由她捏扁了揉圆了,她还不懂吗
偌大的外殿里,只有谢兰池一个人坐在灯台下,他看着煌煌烛火,那被火烧得跳动的灯芯,多像他。
内殿只隔了一道纱帘,他没有侧头去看纱帘内的影子,何苦去看。
他听见他们似乎在窃窃私语,却听不清在说什么,如今又何苦去听清。
他问自己,何苦,何苦。
握起银色的小剪刀,将那灯芯剪断,灯火荜拨一声,就那么灭了。
她若死了,他的心、他的命也会这么灭了,他从前靠着对她的憎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