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浓, 鸟雀栖枝。
巷口处, 一对中年夫妻抄着手走入巷中, 中年妇人身着粗布衣裳,头上插了支木头簪子,正微带嫌弃地打量这个巷子“当家的,夫人不是说那小娘皮挺有家业吗,怎么住的地方看起来也没那么上档次”
中年男子一头头发油得发光,滴溜着眼睛,同样有些不满这巷子的简单, 他想了想, 撒手道“夫、夫人说那小娘皮才开铺子没、没多久,你一个妇人知道什么, 开铺子租的地皮、房子、原料,请的人不都、都要成本她倒是知道俭省, 没乱花钱。”
中年男子慢慢点头,像是谈论之人终于入了他的法眼。
中年妇人也喜不自胜,连声道“这样才好, 这样才好,她一个女娃娃, 住这么个地方也尽够了,到时候, 咱们把银两给攥着,也不怕她乱花。”
中年男人这才咧嘴一笑,露出一口大黄牙。
两人一路行过来, 像是早就知道云月玺住哪儿了一样,在院门口使劲儿敲门。
云月玺正在屋子内用冷帕子敷自己的眼睛,她这眼睛,一哭便又红又肿,竟然这么久都没消下去。
急促的拍门声由远及近,像是能把院门给生生拍开。
云月玺稍稍蹙眉,第一反应便以为是又有些地皮二流子想来闹事,她倒不认为会是隔壁渊昭,常言道听声辨人,渊昭绝不可能将院门拍成这样。
云月玺放下帕子,去厨房拿了柄菜刀,再去院门口。
她这锁特意换过,是几条厚厚的粗链子拴着锁,云月玺从里把粗铁链稍稍放了一小节,这样,她不打开锁,也能打开一小缝的门,看到外面的景象。
云月玺侧身,见门外是两个从未见过的中年男女,她打量那两名男女时,那夫妻也在打量她。
他们眼里均流露出满意,好,好,要是有这么个又漂亮,又能赚钱的女儿,他们不只不用养,连嫁妆钱可都不用出。
“你就是月玺吧,女儿。”中年妇人立刻亲热地叫着云月玺,“我是你母亲啊,我和你爹听说了你的事情,来找你了。”
“女儿,这么些年,你过得怎么样,娘和爹想你,想得是饭都吃不下。”那中年妇人拿手捂住眼,装作抹泪。
她自以为说了这么番话,云月玺必定会给她开门,想来,一直在找爹娘的小丫头,一下子听到这个喜讯,哪有不激动得开门的道理
哪知,云月玺丝毫不感动,那妇人使劲搓红了眼,她却从始至终都像看陌生人一样。
云月玺又不傻,那中年男子左手断了三指,伤口表示是被齐齐削断的,显然是好赌。她要找亲生父母不假,但是,这两人说是找到女儿了,一来虚伪得连眼泪都挤不出来,二来十多年前的事情,这两人看起来没什么权钱,能靠自己找到女儿
他们要是身旁有官兵带路,云月玺说不得还信。
妇人见云月玺不哭,有些憋不住了“女儿,你怎么了你不相信娘吗”
那中年男子也道“对、对,我、我是你爹。”
这人也是个结巴,再看长相,如果细细看,这男子也长得周正,非要辨别的话,倒和云月玺像个半分。
云月玺直截了当道“不信,你们说是我爹娘,有什么证据”
“你这孩子,我们是你爹娘哪儿要什么证据,你也有些结巴,你随你爹,你不知道”中年妇人道,“你小时候,我们抱着你逛庙会,你被人抢走了,你打小就爱吃糖,见着卖糖葫芦的还会咿咿呀呀叫,女儿,这些你都不记得了”
云月玺讥讽道“天底下口吃的人那么多,个个都是这位壮士的爹和亲戚至于糖葫芦,哪家小孩不爱糖葫芦,不说滋味如何,便是颜色鲜艳也足够吸引人,你们说的哪点像证据”
那中年妇人被她一通怼,脸上挂不住了“你怎么能这么说你爹”
中年男人也道“逆、逆女”
云月玺见她们狗急跳墙,更确定她们要么是受人指使来找她麻烦的骗子,要么是听了她的身世,见她有几个银钱想来薅羊毛的无赖。
她把张开的门缝冷冷一关,中年妇人扑上前想撞开门“你怎么这样,我们是你爹娘,好不容易找到你了,你一口水都不给爹娘喝”
“你把门打开,你这么担心,你可以滴血验亲,先让我们进来再说”
云月玺一概不理会,把粗粗的铁链重新弄好,转身便回了屋内。
滴血验亲世间又不是没手段能让两滴血融在一起,这两夫妻一看便早有预谋,放他们进门,便如请狼入室。
云月玺不理会被拍得震天响的门,回屋去做自己的事情。
那对中年夫妻万没想到是这样的进展,夫人不是说了这女子做梦也想找到亲生父母,怎么她并不热衷
这怎么行,她要是不认自己,夫人的赏银自己怎么得,她的银两又会便宜谁
这对夫妻泼辣得紧,男的气红了脸,掏出旱烟叭叭地抽,女的则不依了,一边不住拍门,一边高声呼喊“哎哟喂,天底下哪里有这样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