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栖的身影宛如一道风, 像是后面有什么恶鬼在追赶。
小道一排染着烛光的灯笼摇曳风中,于微弱的光亮中寻路,云栖没有回头看。
心中只有一个想法, 不能被李崇音发现自己
她很清楚,对这个如魔似佛的男人,她是打心底里害怕的。
她背后起了一片冷汗,大口呼着气。
等到实在喘不过气,抬头一看居然已经到了褚玉院,也是这几天来的次数多,不用特别记就来了这里。
魏司承已有几日未出书院, 作为唯一个迟到早退还带着其他学子去酒楼喝酒听戏的异类,他被书院几位父子联名告到皇上这儿,皇上本还在为西南冰灾治理不及时问罪, 听闻九皇子在书院里的轶事趣闻, 难得开怀而笑, 平日再严肃的人,也不愿整日被一堆烦心事扰着。
九皇子也算一战成名, 皇上笑归笑, 面对怒火中烧的夫子们, 还是罚了九皇子思过抄书,待放出来已是三日后。
这一整天, 他要处理连日堆积的情报与安排。
他到李府已是深夜,本就已经累及了的他,是不应该来李府的, 李嘉玉的身份只为出行方便而已,并不需要他亲至。
但魏司承凭着一股执念,还是过来了。
他不信有人能不报任何目的,对毫不相干的人尽心尽力。
这样的意外,不该出现在他的认知里。
乙丑将连日来的信息汇报,过后,才将云栖留下的一金疮药瓶递上来,事情已经在这几日查明清楚,西苑管理较严,乙丑得到消息不算容易,花了几日才从一服侍郝大夫的仆人闲聊中得到证实。西苑有一发热的丫鬟,名为云栖。
当日甚至惊动了余氏亲自探望,是让西苑丫鬟们艳羡的人物。
这个丫鬟的一切本就在之前调查过,只是现在更详细些。
云栖的身份简单明了,出自乡野,被父母卖给牙婆用来换银钱。是为迎接李昶回京,管家李济从牙婆那儿买来的,与李嘉玉平日素来没有交集,唯一见面的机会只有李昶回京当日,在大堂之中。
这样一个连李崇音都会注意到,又备受余氏宠爱的丫鬟,有什么理由来帮与她隔着百八里关系的李嘉玉
没理由。
即便是魏司承,也必须承认这一点。
也就是说,小丫鬟可能没什么目的,纯粹就是善心太多。
偏偏,这小丫头就是躲过滚油的犀利丫头。
这两人,居然是同一人。
看似不合理,又似乎在其他细节上说得过去,就像晚上来送药,她能冒着被姚氏惩罚的可能过来,却又小心翼翼进院子,说胆子大也大,说小也小,矛盾又奇异地糅合在一人身上。
或者还有一个理由,她可能就在那唯一一次见面的机会上,看上了李嘉玉,一个没任何用处还面目全非,甚至用面具遮丑的庶子
这可能吗
魏司承眼眸暗沉一片,看似平静,却好像随时酝酿着暴风雨。
潮湿的屋内,没了人声显得寂谬,乙丑的心快提到嗓子口了,他不怕魏司承惩罚,却怕他不发一言。
九皇子似乎很不高兴,非常不高兴。
他魏司承都没有不对他抱着利益的人存在,凭什么李嘉玉有或者说扮演李嘉玉的乙丑有
魏司承是不会承认,他有一丝嫉,虽然淡的一触即化。
这一刻,确确实实记住了这个特别的丫鬟。
云栖
魏司承慢慢咀嚼着这个名字。
倏然感知到外面奔跑而来的人,魏司承这次并未犹豫“你躲起来。”
乙丑却迟迟没有动作,他已经习惯这几天与云栖的互动,谁能不留恋这深宅中的一丝温暖。
魏司承察觉出他的踌躇,有些惊讶“怎么,不舍得”
“乙丑不敢。”乙丑迅速收敛心神,不敢释出更多的情绪,将铜制面具交于魏司承。
云栖似乎是一路奔来,在外面匀了气才进入院子。
魏司承忽然说了一句“就算是个丫鬟,也不是你能肖想的。”
乙丑将头压地更低,像一道影子般消失了。
云栖在屋外又弄了点声响,观察里面的动静,如果有人应声,她打算直接把汤药放外头,自己就不进屋了。
看每日她带来的糕点都有被吃掉,李嘉玉应该是有力气起身,那看到汤药应该也可以自己热一热再喝。
已经第五日了,按理说今日李嘉玉的温度应该基本退了,外头有动静可能会醒来,她觉得最好还是别照面了,毕竟她一个西苑的丫鬟跑来,很难解释原因,怎么看都像是别有居心一样。
稍微有点防备的人,都不会接受她这种突如其来的好意。
当然,真照面了她也没带怕的,这世上除了魏司承和李崇音,没有哪个男人能让她光听名字就肃然起敬。
她踢了踢外面的石头,刻意加大了声响,里面还是寂静如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