卯时一刻,松山书院钟声撞了一次。
这是示醒钟,书院提倡学子们自觉早读,修学前先修身。
有些躲懒的学子会等到二撞甚至三撞钟才起,但李崇音睁开了眼,目光渐渐清明。他内力外放,察觉到门外久候的人,轻喊了一声“进来。”
他独居一间斋舍,是书院甲级学子的优待。
来人叫墨砚,这是他留在李府的仆役,原是江湖中人,武功了得。留府中保护母亲与妹妹,李崇音当年上京的时候就将他留在京城,就为了打听各处情况。墨砚为他端来洗漱用具,静静等候主子问话。
李崇音今日有些不同,他沉默片刻,并未立刻下榻。
他需要做的事实在太多,每日清晨习惯梳理一遍。他要为李昶分忧,让自己真正成为父亲的左膀右臂,让李家重新立足朝堂。要通过李昶有限的口述逐个分析每位官员的喜好弱点,更要拓展自己的人脉,以及不能落下的学业。京城顶尖书院里面人才济济,仅仅一个松山书院就汇聚了好几个省的案首,甚至还有小三元,要在这么多人中脱颖而出十分不容易。李崇音杂事太多,要花的是比常人多得多的努力。
他不过是个刚过了院试,年仅十一的少年,想在母亲面前证明自己的不同,但再天资卓绝也希望有喘息的时间,也希望身边能有个贴心人。
但他恍然发现,周遭似乎没人真正懂他,无一不是趋炎附势之辈,或为名,或为利。
他猛然想到那个叫云栖的小丫头,做善事而不张扬,拒绝他后也生怕被他记恨上,胆小却聪慧异常,忘了,胆小也是伪装。如果有这样一个秒人陪伴在身侧,也许是不同的。
今日主子比往常更沉默,墨砚有些奇怪。
“你说,有什么办法能让一个丫鬟心甘情愿跟我”
“这世上怎可能有女子能拒绝公子,更何况丫鬟。”墨砚如实说道,不提公子是大庆最年轻的茂才,就是李府祖上门庭显赫,虽目前衰落但也掩不了曾经的荣光。加上这般容姿性情,少有女子能不被吸引。没看二夫人刚准备为他开蒙,李府的丫鬟们都疯了吗。
“算了,我问你作甚。”李崇音也觉得自己魔障了,居然问一个仆从这样愚蠢至极的问题。
“那丫鬟可是在公子面前做戏为引得您的注意。”这样的事屡见不鲜,墨砚都不知挡过多少回。
“是否做戏,我还分辨的出。”
她是真的不愿,哪怕害怕到极点也措辞拒绝。
这才是他不解的地方。
“非做戏,就不能用常理对待。便断其后路,让她无路可选,自能让公子得偿所愿。”
李崇音看向他,淡声道“你从哪儿学来的”
墨砚顿了顿,才低声道“公子言传身教。”
李崇音一愣,哈哈哈大笑了出来,倒是难得畅快,的确是他曾说过的,不过那是用在人际中的,他从不认为这会用于女子身上,便也没把这话放心上。
“你一早过来,是府上出事了”
墨砚弯身低语了几句,将午夜府里发生的事大致说了下。男子大多不管后宅事务,李崇音也仅仅知道有个丫鬟因美貌差点被滚油毁了容,被母亲调到了身边伺候。
“来了京城,丫鬟们的心思也多了起来,母亲是该整治一番了。”李崇音淡漠地说着,起身为自己穿衣,全程并未让墨砚伺候,李崇音向来习惯自己做。
“除了这事,还有什么事”
“是我们的耳目上报的,今早显国公府长公子”
墨砚还没说完,就听到门外传来一阵郎笑“刚才我到院中就听到有笑声,居然发现是崇音屋里的,少有事让你如此开心,不如与我说道说道。”
李崇音看在屋门外的杜耀祖,是中书省左丞相之子,也是李崇音刻意结交之人,便收回了漠然神色,眉目温和“刚听闻一桩趣事,耀祖兄可有兴趣”
云栖要调去主院侍奉二夫人,传遍了末等仆从之耳,过来道喜的络绎不绝。
就连与此事无关的李映月也差人送了些首饰过来,用来安抚云栖受惊。云栖面上感激,却将它们束之高阁,她隐约感觉到,李映月对她的存在,更在意了。
云栖也头疼,她似乎短短时间里接连得罪两个难缠人物,李映月还算了,暂时自顾不暇。李崇音可不容易对付,这人心思缜密,神机妙算,是不可多得的智囊。她前世丈夫能登上九五之尊的位置,还多亏了这位锦囊妙计,这两个一明一暗,配合的天衣无缝,现在,他们应该还不认识吧。
不过,这也说明,她这样的微末之流,还不值得李崇音去记,要不了几日,就会将她这个给脸不要脸的丫鬟给完全忘了,她只要小心别再出现在他面前就行。
而且李崇音回府次数非常少,秋闱在即,李崇音可没闲工夫。
想明白了后,云栖也轻松许多,笑着面对前来道贺的人,云栖也暗暗记着每个过来的人,学着前世李崇音那样安静观察,她一直记着他的教导,少言多看多做。
她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