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凑在跟前的双陆,她笑了笑,眉眼缓缓晕开,正如山水画中那抹碧绿色的月谭,袅袅余波,盈盈泸水,随着笑意晕开,苍白的面颊上终于带出一点红润,就好像茫茫雪中一簇灼目梅,皑皑白山一丛惹人绿。
瞧见她这个样子,双陆心内油然升起一抹怜惜,嗓音不自觉更加放轻,“娘娘。”
“拿来吧。”皓腕微探,白皙莹泽。
双陆将碗递给她,她接过来,一饮而尽。
完毕,接过帕子拭了拭嘴,重新靠到床头,苍白莹润的脸庞总算好看了点,她吩咐双陆,“将炕桌和笔墨拿过来。”
收拾好碗筷,正准备离去的双陆闻言愣住,稍即,她眼眶红红地转头,讷讷地叫了一声“娘娘”。
女子嗓音温和又平静,却带着一股不容置喙的沉稳,“拿来吧。”
双陆别过头,眼角通红,泪珠几乎控制不住,许久,她吸了吸鼻子,走过去,叫来两个小宫女,帮忙将黄花梨喜鹊衔枝炕桌搬过去,她自个则收拾了一套笔墨纸砚。
小心将笔墨纸砚铺到女子跟前,又小心研好墨,弄完,却没走,她立在旁边,担忧地看着女子。
女子反倒朝她挥挥手,平静道“下去吧,有事我会叫你。”
双陆隐含担忧地看了她一眼,唇瓣微动,她想留下来伺候照顾娘娘,但是知道娘娘心意已决,每当这个时候,最好听从娘娘的命令。
她叹了口气,恭敬地朝她行个礼,侧身小心翼翼地退下了。
待室内没了人,靠在床边的陈以祯方得以长长呼了口气。
她将宽大的袖子挽到肘以上,修长圆润的手指捏起毛笔,视线凝到雪白宣纸上,眉梢微拢,细长柳眉下一双秋瞳逐渐空茫,视线空落落地不知神思飘到了哪里。
许久,收回神,她嘘口气,握住毛笔,缓缓落笔
“陈氏女自为后以来怀执怨怼,数违教令既无关雎之德,又无郑风有女同车之高尚自知无能为后,今愿退却其位,勉陛下及其宗室令择贤淑德后,执掌六宫凤印。”
写完最后一个字,望着工整而娟秀的字体,陈以祯不禁欣慰一笑,练了三年,总算将原主才华横溢的字体捡回来了一些。
将笔放到炕桌上,靠到床边,想到这段时间发生的事,嘴角不禁漫上一抹苦笑。
自三年前穿越过来,了解了年代背景和当今皇上的手段后,她就知道,这一天早晚会到来。
等了三年,这一天终于来了,而她现在唯一能为原主做的就是自愿辞去这皇后的位子,盼望皇上念在这三年她老老实实,规规矩矩,不曾招惹任何是非,以及曾经救过他一命的份上,能留原主父母家族老小一条命。
想到这,突然想到一件事,她蓦的一笑,带着些好笑,无奈,还有丝丝嘲讽。
她想到未入宫前,母亲和大伯母曾带她给高僧相面,高僧断言她天命为凤,贵不可言,当时听到这话后母亲和大伯母欣喜的欢颜仿佛还在眼前,结果,转眼间,一切都已浮生若梦,不过水中捞月一场。
隔日,朝会。
朝中,议论纷纷,诸多大臣贵勋,就前些日子的大案的后续处理慷慨激昂。
“启禀皇上,依老臣看,陈秉光等人往昔把持朝政,危言耸听,上对皇上不恭,下对百姓不仁,如此佞臣,实该千刀万剐,死不足惜。”
大臣们纷纷附和,“臣等同意何大人的看法。”
更有人上书,“皇上,望您下令,对陈秉光施行千刀万剐之刑,且置于闹市口,允百姓围观,如此方能以儆效尤,肃清内廷。”
朝堂上,一个个义正言辞,仪表堂堂,好似陈家与自个有滔天大恨,恨不得立即就将他们按死。
观此一幕,难免有些中立或者曾受过陈家恩惠的臣子出来上言。
“启禀皇上,陈家至于今天这番境地,死不足惜,只是,陈家虽玩弄朝政,言行不恭,但到底没做过什么大奸大恶之事,对百姓也不曾鱼肉苛责,是否,酌情处理”
听完此话,率先发言的何大人当即冷笑一声,道“非也,那陈秉光,陈秉和两兄弟往昔何曾嚣张,单说对圣上不恭这一点便让他死千万次亦不足惜,更何况,柳大人,您莫非忘了,陈家把持朝政多年,往常这朝堂上可曾有皇上和臣等立足之地,更甚者,当时在外广有陈半朝的流言。”
点到最后一句话,在场众人皆面色一变,畏畏缩缩低下头,好似那三个字就是洪水猛兽,单听听就能让人心神发颤。
柳大人面色发苦,还想给陈家求情,但是抬头望去,却见皇上神色冰冷,眼角锋芒毕露,隐隐可见薄怒和冷漠。
他叹了口气,低下头,再不敢多言。
何大人神情得意,转身拱手,正欲继续慷慨进言,突然,外面传来一阵喧哗声。
正上方的皇上眼睛微眯,片刻,他开口道“外头何事”
一个侍卫慌慌张张走进来,磕头跪下,抖索着回答“启禀皇上,外头,皇后娘娘跪在外面,双手请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