宸王府,等黎阳来了,我们所有人都要完”
一言惊醒梦中人,容思青的话提醒了江老夫人,江老夫人也连忙指派下人拦着连翘,自己尖着嗓子喊道“快拦住她们,今日不能让任何人出府”
外面一片嘈杂,江成皋早已走到屋子里,抖着手拨开容思勰的头发。
她长长的头发被汗浸湿,一缕缕贴在额头上。江成皋把额发拨开,露出下面那双紧紧闭着的眼睛。
这双眼睛睁开的时候,形状美丽,明亮惊人,却也透露着尖锐和乖戾。他曾无数次想过,如果容思勰态度能更和缓一点,如果容思勰说话不要总是那样刺人,那该有多好。可是现在,他却看到这双眼睛死气沉沉地闭着,再也不会睁开了。
江成皋俯下身,紧紧抱着容思勰,在她耳边不住的说道“对不起,对不起如果我知道,我一定不会和你高声说话,如果还有机会,这次无论你这样说,我都不会和你生气了”
江成皋没有来得及告诉容思勰,他其实很期待他们的这个孩子,他早已为孩子想好名字。他今日本想告诉她这件事,可是不知为什么两人又吵了起来,容思勰激动之下动了胎气,未足月而产,遭此大难。
如果他再有一次机会,他绝不会让容思勰在孕期里生气,不,从新婚那一刻开始,他就会好好呵护她,让她不要再纠结于自己的缺憾,不要再用满身刺保护自己。
可惜,他哪还有重来一次的机会。
屋内江成皋绝望又凄怆地抱着容思勰,屋外王府的侍女也很江家人吵成一团。
“你们这些贱婢,就不怕我报给大理寺,告你们欺上罔下,冲撞主子吗”江老夫人怒吼。
“不必了。”一个冷清的声音从后传来,吵吵闹闹的庭院立刻静寂下来。
江老夫人回头,看到来人,立刻换上谄媚的笑容,就连一直阴阳怪气的江大夫人也露出满面笑容。“萧少卿,您来了”
萧谨言穿着红色官服,慢慢从门口走进来,途径的主子下人无不躬身向他问好,但他却径直走向连翘等人。
他在三步之远的地方停住,和连翘等人点头示意。
连翘几人强忍着的泪意一下子决堤,泪水噗噗往下淌。“萧四郎君,郡主她,出事了”
“我接到消息了。”萧谨言叹气道,“我已通知王爷和王妃,想必他们很快就到。七妹妹她还这么年轻,竟然就这样逝去了,实在可惜。她在哪里,我想最后送她一程。”
“四郎君随我来。”连翘忍着眼泪,在前带路。
江成皋听到脚步声也不回头,他仍是细心地替容思勰梳理鬓发,直到脚步声停在三步之外。
“七娘乃是我挚友之妹,年少时还曾在承羲侯府见过她。没想到这么多年不见,再见时,竟然是这样的场景。”
江成皋冷笑“萧少卿是圣人面前的红人,大皇子、四皇子乃至六皇子都想拉拢你,你贵人多忘事,我的妻子就不劳你记挂了。”
萧谨言挑了挑眉,意外地问道“你我几乎不曾谋面,你为何对我的敌意这么大”
江成皋自然不会告诉萧谨言,因为他时常从容思勰的口中听到萧谨言的名字,这才对这位少年神断生不出好印象。江成皋的手留恋在容思勰脸侧,头也不回地对萧谨言说道“我的妻子不喜欢见外人,你该出去了。”
态度还是这样恶劣,萧谨言心中的惊奇感更甚,他饶有兴趣地看了片刻,说出的话却毫无预兆地变得强硬“该出去的,应该是你吧。”
“你”江成皋回头,愤怒地瞪着萧谨言。
“宗室郡主死亡,此事本该由启吾卫接管,但是于情于理,我都不想让我的好友接手这等人伦惨剧,这才替他前来。虽说你们成婚时我尚在守孝,不在帝京,可是当年的事我亦略有耳闻。你既然接受了宸王的恩惠,那就该好好对待人家的女儿,拿了好处却又不忿自己被看轻,人世间哪有这等道理你执迷不悟,我们这些七娘的亲人却不能任你荒唐下去,七娘的后事交由我打理,你不要打断我的话”,萧谨言抬起眼,冷冷看向正要提出异议江成皋,“你的反对没有任何用处,听我安排就好。一会宸王和王妃来了,你去和他们请罪吧。”
萧谨言往屋外走,出门前,他鬼使神差地回头望了一眼。
面容苍白的少年坐在床边,绝望又倔强地盯着床上之人的侧脸,而容思勰躺在床榻上,曾经饱受赞誉的容貌显露出一种死寂的姝丽来。
可惜了,萧谨言默默道,这么年轻就死了。
他现在明为大理寺少卿,但暗地里是银枭卫右使,皇帝最信任的人之一,从大皇子到四皇子都想将他拉到自己的阵营,可是萧谨言却并不打算轻易站队,自从父亲死后,他已经很难再相信其他人了。
萧大郎病逝后,萧谨言借守孝之名离开京城,暗中加入银枭卫。他在银枭卫中经历了无数杀戮和暗算,终于站稳了跟脚,成为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右使。他本以为自己的心早已变得冷酷无情,可是没想到,今日看到一个并不相熟的童年之交,竟然会觉得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