襄平带着兵冲入大明宫, 直逼长生殿。
王侯贼寇,史书功过,都将在今夜决定。
襄平冲到皇帝寝宫,平日里连走路都需要人扶的公主, 此刻却能一把推开殿门。
殿中的烛火被门口的风吹得左右晃动,宽阔奢侈的长生殿,在灯火的映照下显得影影幢幢。
没有想象中的尖叫声,也没有任何阻拦怒骂, 这样大的一座宫殿,竟然是空空荡荡的。
襄平无端感到害怕。
身后的侍卫看到襄平久久未动, 试探地问道“殿下,我们可要暂时退出”
“不。”襄平断然拒绝, 然后说道,“你们围在我身后,随我进去。”
襄平一点一点往殿内走,每走一步, 都要打量许久。
襄平往里走了一段路,突然犹豫了。
再往前走, 如果殿门突然被关, 她就赶不出去了。
就在襄平踌躇一探到底还是暂时退守的时候,一道声音猛然从帷幔后传来。
“襄平殿下,你怎么不向前走了”
一个穿着鹅黄衣衫的女子, 带着嘲讽的笑意, 慢慢从帷幕后走出来。
看到来人, 襄平不屑地哼了一声“我还道是谁在装神弄鬼,原来是赵二娘。我明明记得二娘子云英未嫁,现在更深夜重的,你不回平南候府,待在我父亲的寝宫做什么”
赵淑娴最恨别人提起这一点,明明连一个最不受宠的宫女都能被册封,唯独她,承宠这么多年,皇帝却从没有露出给她一个名分的意思。现在她的身份不明不白,出门在外连腰都挺不起来,总觉得有人对她指指点点。即使再受宠又怎么样,没有名分,就是一个小小的才人都敢当面暗讽她,赵淑娴最忌讳别人提起名分,而襄平,偏偏要朝着赵淑娴最痛的地方踩。
赵淑娴被襄平讽刺的恼了,也反口相讥“公主也知道现在已经不早了,宫门早已落锁,公主带着人,冲到禁庭作何 ”
襄平冷笑,没心思和赵淑娴一个得志小人说话,而是高声道“其他人呢,在哪里”
一声叹息传来,穿着红色常服的皇帝,慢慢从赵淑娴身后走出来。
“襄平,枉朕这样疼你”
宫外,一队府兵藏在坊墙内,正在焦急地等待着。
襄平公主进宫这么久,为什么行动的指令迟迟未到
襄平虽然权势煊赫,但是她的大部分势力都在宫中。襄平毕竟是个公主,宫廷中的人服她,朝中和军中的人却未必。所以襄平很难拉拢到军中握有实权的将军,只能取其下策,从郊外招了许多流民,许以厚利,再给他们配上铠甲武器。襄平也没指望这些人能有多强的战斗力,只要砍倒一个人就不算亏,实在不行,就冲上去当个肉盾吧。
这些半路招募的流民见识不高,对于襄平来说实在好蒙骗极了,可是出于同样的道理,这些人也极难管教,不出事时还看不出来,稍微风吹草动,这只临时队伍就立刻原形毕现,成了一盘散沙。
襄平的口信久久不来,暗藏在宫城外的人手开始窃窃私语,即使长官屡次喝止,也无法遏制节节攀高的恐慌气氛。
一声炸雷猛地在头上惊响,众人被吓了一跳,本来就紧绷的情绪顷刻崩溃。
黑暗中,不知是谁喊了一句“襄平公主造反失败了,我们都要被杀头,还不赶紧跑”
这一句话仿佛落入油桶的火星,立刻点爆流民们的恐慌情绪。这些人再也顾不得襄平公主许下的钱财,纷纷扔下刀枪,用力地推搡着周围的人,争先恐后地往外跑。
襄平公主的亲信长官高声威喝,甚至抽刀杀了一个人立威,都没能阻止得了溃散的流民。
酝酿了一夜的大雨在这时候落下,雨滴渐渐变大,逐渐连成一望无际的雨幕。在哗哗的雨声中,失去控制的逃兵越过藏身的坊墙,向长安各处扩散。
就算这些流民从没读过书,也晓得造反是杀全家的死罪。现在他们被骗着造反,要命的是还失败了,在死亡的威胁下,很多人反而豁出一股狠劲来,反正活不久了,不如死前好好见识一下长安的富贵,就算最终难逃一死,多抢些金银绸缎,到了阴间好歹还能贿赂鬼差,让自己下辈子投个好胎。
虽然此刻早已宵禁,各坊市的坊门早已落锁,但是先不说那个坊门能不能撑住暴力拆卸,就是坊墙也是典型的防君子不防小人工程。坊市的长墙是用土砖夯的,高度对于大部分成年男子并不算高,更别提对于这些一心拉垫背的流兵了。
大户人家好歹还有护院,而稍有薄产的百姓却糟了大难。漆黑的夜色中,四处有打骂声和哭声响起,伴着重重的落雨声,无端显出恐怖来。
承羲侯的人已经聚齐,下雨后,本来有很多夫人小姐不愿意出门,现在听着外面若有若无的哭声,她们反倒庆幸被强行带出来。虽然这声音听着就让人心惊,但好歹周围全是人,而且灯火明亮,比一个人待着要好太多。她们手指冰凉,紧紧攥着身边人的手,绝望又煎熬地等待天明,或者等待宫中的人决出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