脸上那种难言沉重和难过,他不懂。
但他内心有个声音告诉他,不能让霍采瑜就这么离开京城。
霍采瑜应该是意气风发、长歌当笑、纵马驰骋于天下之间亦毫不畏惧。那些沉重、悲伤、失落情绪,不应该出现在霍采瑜眉间。
李锦余忽然迫切地想见霍采瑜。
因着前方战事吃紧,霍采瑜火速安排好了朝堂上事,带上虎符,统帅驻扎京城荻朝核心大军准备出发。
其余大军要从各地方调度,命令已经传达了过去,后续有兵部接手。
霍采瑜本人却要比大军更先行一步。
他要立刻赶到前线去。
像之前每一日一样,霍采瑜安排好一切,收起简单行囊,没有带任何侍从,与母亲和姐姐告别,离开了家。
他想过要不要去和陛下告别,最终还是忍耐了下来。
他怕陛下不愿意见他。
也怕自己见到陛下之后,便无法按捺内心冲动。
此去边疆,霍采瑜自己也没有必胜把握。比起大部分从未出过京城京官,霍采瑜更清楚戍守边关苦难。
若他像父亲一样战死边疆,似乎也不错。
亲人为他哭一场,陛下也会松口气,说不定死后还能得陛下一份怜惜。
霍采瑜心绪万千,遥望了一下皇宫位置,牵马准备离开。
然而就在不远处巷子口,站着一个他从未想过能看到人。
“陛下”
李锦余站在那里,愣愣地望着霍采瑜英俊面庞,张了张嘴,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突然热血上涌,从皇宫里跑出来见霍采瑜。
但看霍采瑜这样子,竟然是打算要走了。
若他晚一步,可能就见不到他了。
最终他只简简单单地吐出三个字“霍爱卿。”
霍采瑜慢慢走过来,忽然一把把他紧紧抱在怀里。力度之大,让李锦余不由自主想起了在乌衣巷中重逢时那次相拥。
不过一个眨眼功夫,霍采瑜便控制住了自己,将陛下放开,声音微微有些沙哑“陛下怎么到这里来了”
李锦余不安地挠了挠耳朵,小声道“朕想见你。”
霍采瑜怔了怔,眉间一直积蓄阴郁不知不觉尽数消散。
无论如何,能得陛下这一句“想见你”,他已不枉此生。
“夜深了,陛下,臣送您回宫。”
深夜京城仿佛安静地睡去。
路上没有半个行人,只有巡逻禁军和打梆更夫。
隔着几条街道,遥遥传来有节奏“梆梆”声,街道两侧能闻到丝丝缕缕酒香饭香。
霍采瑜一只手牵着马,另一只手护在李锦余身后“陛下累么上马休息一下”
李锦余摇了摇头,低声道“朕不累。”
霍采瑜抿了抿唇,眼角余光在李锦余脸上打量了一下,鼓足勇气,小心翼翼伸出手,牵住了陛下右手。
李锦余没有反抗、也没有甩脱。
这给了霍采瑜极大鼓舞,让他更握紧了一些。
干涸胸腔仿佛注入了甘泉,让他黯淡双眸重新焕发了一丝光彩。
陛下对他并没有如此绝情绝义。
能得到陛下这样认可,霍采瑜内心已经满足得无以复加。
把陛下送到皇宫门口,霍采瑜望着陛下担忧双眸,很想伸手触摸一下陛下脸庞,手抬起来却还是强行放下了。
这一去前途未卜,不知还有没有命能够回来再见他陛下;更不知到时候回来身份是功臣还是罪臣。
霍采瑜想再多看两眼他陛下,又怕自己看得舍不得离开。
“陛下回去吧。”他抬头看了看点着一排排宫灯皇宫,抿了抿唇,“臣该走了。”
李锦余抬头看着霍采瑜,莫名觉得霍采瑜脸庞有些飘渺。
仿佛若他不主动伸手挽留,霍采瑜整个人都要消失不见。
李锦余下意识伸出手,拉住霍采瑜“等等。”
霍采瑜回过头“陛下”
李锦余忽然感觉莫名有些心慌。他和霍采瑜这几天之间气氛好像变得十分奇怪。
不像最初互相对立敌视、也不像后来彼此合作默契,充斥着难言压抑与沉重,让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他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一切好像都是从那一晚开始发生了变化。
可是不应该啊
明明只是一次失误,他身上痕迹在宫廷特制药膏下都已经差不多消退干净,可他和霍采瑜之间关系却没有恢复如初。
望着霍采瑜脸色,李锦余忽然顿了顿,小声道“你一路小心。”
想起和黑猫说过话,李锦余有些不放心,握紧了霍采瑜手,加重了语气,把自己想说话明明白白地说清楚,“之前发生事,朕都没有怪过你。朕不要你战死沙场,朕只要你平平安安活着回来。”
朕只要你平平安安活着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