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不让他把话说完,邱氏道“太太何等护着二妹妹,你不知道你这会子说得多,就是你这个做哥哥的不爱护手足,眼巴巴瞧着妹妹落难。依我说,二妹妹有今儿,也是太太惯出来的,一家子姊妹只她一个,要星星不敢给月亮,连老太太也一味容忍她,倒像阖家将来要仗着这位嫡女的排头飞黄腾达似的。说句实在话,莫说四妹妹要捉弄她,连我也瞧不上她,亏她还是我嫡亲的小姑子呢。”
正则不由摇头,“那也是没辙,要说家里儿女也多,不知怎么把她纵成了那样。”
邱氏笑了笑,“还不是因为她是太太生的我的意思是,你嘴上先应了太太,小侯爷那头千万别去说,没的连你也一道让人看轻了。这门亲事不成比成了好,二丫头心气儿高,怎么就眼热公侯人家如今天子脚下,有本事进宫当娘娘,那才叫风光无限,你这个做哥哥的也好沾她的光。”
正则缄默下来,竟觉得少奶奶说得很是。他也实在不愿意出这个头,到时候和人怎么说说我妹妹误把别人的东西当成你的了呸,愈发丢人了所以就这么捂住,黑不提白不提的好,二丫头将来配谁不是一门亲,非要攀搭丹阳侯府做什么。
那厢扈夫人恨得咬牙,手里的佛珠念不成了,拍在了炕桌上,自己在地心来回踱步。
孙嬷嬷伴在边上,亦步亦趋地跟着,“太太眼下什么打算”
什么打算扈夫人盯着桌上的琉璃灯,灯罩子里的烛火静静燃烧着,人就像这灯,有罩子的遇着风也不怕,没罩子的吹口气就灭了。
“四丫头不能留了。”她寒声说,“想个法子把她打发了为好。”
孙嬷嬷有些迟疑,“只怕老太太不答应。早前家宅不宁,才想尽法子把她从陈家要回来的,前阵儿老爷遇着坎儿,也是她奔走斡旋攀上了指挥使府,老太太还指着她镇宅呢,哪里舍得打发她。”
扈夫人哼笑了声,“咱们行事,要紧的几时知会过老太太来着她老人家有了年纪,整天坐在井里头,哪里知道外头光景”
孙嬷嬷是扈夫人心腹,几个陪房里头数她最得重用,越是跟在主子身边,越是要练得心思灵敏。她窥出了太太的狠劲儿,兀自点头,“倒是一了百了的好。”
有了主张,那么行事就不慌乱了。扈夫人重新拾起了念珠,一粒一粒仔细盘弄着,嘴上又换了种无可奈何的语调,“我也不是个不能容人的,要是她安分守己,这么大的家业,难不成还缺她一口饭吃么。可她偏要兴风作浪,挑唆得家宅不太平,寒香馆和榴花院的只顾看热闹,连大丫头也和她一个鼻子出气,时候长了,我这个正头太太岂不被她们压制住了老太太指着她来镇宅,我瞧是越镇越不太平。早前忌讳横塘的淡月轩里闹鬼,如今既搬到幽州来了,靳春晴的魂儿也不能跟着来。还是早早把人处置了,大家省心。”
于是第二日请过了晨安,她们姊妹要退出去时,扈夫人叫了声四丫头,“你且留下,那天说的事,我替你回禀祖母。”
清圆只好站住脚,静静立在一旁,老太太不知她们说的是什么,倚着引枕问“太太要替四丫头回禀什么”
扈夫人怜爱地看了清圆一眼,对老太太道“她姨娘的忌日就要到了,四丫头素日是个孝顺的,可怜她娘的灵位不能进祠堂,倘或她要拜祭,也大大的不便当。我想着,碧痕寺是咱们的家庙,菩萨跟前什么都能担待,越性儿让她在寺里设个牌位,好好替她娘超度一回。这么多年过去了,死了的罪孽虽深重,咱们总要瞧着四丫头的面子。我知道她心里牵挂,只不好和老太太提起,怕老太太不高兴。她既然叫我一声母亲,我少不得要替她周全,因此代她回了老太太,请老太太定夺。”
老太太听来,沉吟了下才道“终归母女一场,四丫头有这份心是好的,阻人尽孝,也不是人伦之道。”说罢看向清圆,“既这么,你去就是了,多预备些香火纸扎,再点两个有道行的替你姨娘念上七日的经,助她洗清罪业吧。”
清圆心里厌恶她们一口一个罪业,但不能当面做脸子反驳,便纳了个福道“多谢祖母,”复向扈夫人纳福,“多谢太太。”
扈夫人那张端正秀致的脸上,不作恶状时倒很有从容的味道,慈眉善目对清圆道“今儿打点起来,到你姨娘的正日子恰好七日。既要连着做七日,家里寺里来回奔波,只怕人太辛苦。”
清圆明白她的意思,是想叫她住在寺里头。那碧痕寺虽然是谢家家庙,里头的尼姑毕竟都是凡人,人心有厚薄,家里的至亲尚且信不得,外人自然更须提防。
“我知道碧痕寺,离家不算太远。如今日长,早些起身赶路,正好清凉。”清圆笑道,“要是住在寺里,虽省了脚程,我一个姑娘家在外过夜到底不方便,还是早晚来回的好。”
关于这点,清圆的稳当从来不叫人失望,倘或她真松口打算住在外头,老太太反倒不称意,姑娘家名节很要紧,万一有个闪失,可是要连累一大家子脸上无光的。
“你既这么想,那就依着你的意思办吧。少不得劳累上七日,到底是为你娘。”
清圆应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