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茗从未见过谢余西装加身的样子, 而后者更是惊异于她竟然与冯瞿一同出席订婚宴, 满腹疑惑苦于来宾众多,不好亲来相问。
忽听得有人说“新娘子来了”
众人抬头,但见新娘子穿着白色的西式婚纱出现在楼梯转角处,身边陪伴的也不知道是姐妹还是闺中密友, 缓缓从上面走了下来。
谢余亲自去楼梯口迎接裴玉嫦,谈双兰肚里都快酸成了醋海, 恨不得自己化身为裴玉嫦, 见顾茗专注凝视的模样, 半是试探她半是刺自己道“先生羡慕裴小姐吧可惜没有她好命”
顾茗想象不出谈双兰所经之事,只是从前那个腼腆羞涩的少女消失了, 只留下这个刻薄的女子,若论口才她也不差, 侧头轻笑,打量着谈双兰,沿用后世一句调侃的话“嫉妒使你面目全非”
谈双兰下意识去摸脸, 顾茗丢下她, 迎上一位文化圈里的前辈去问好,全然不再意她乍然变色的面孔。
名流云集的订婚宴上, 政商两界, 黑白两道前来捧场者无数,无论是谈双兰还是顾茗都可算是无名小卒, 如同宴席餐桌上摆着的花束, 做点缀之用。
顾茗有一种预感, 她总觉得今日能见到章启越,目光便不时向场中巡梭,等到主持宴会的司仪讲过了开场白,乐队奏乐,未婚夫妻相拥着跳开场舞,宴客厅里都还是井然有序的。
裴世恩与雷潮生以及好几名中年男子坐在一处谈笑风声,其中还有身着便服的警察局长郭金川,他旁边坐着一位男子大约三十出头,很是年轻,居然也能与这些人同坐一处,想来份量不轻。
媒体记者也来了很多,大家好像约定了的,举着相机咔咔咔拍个不停,时不时照着来宾的脸上拍,有些来宾似乎不太喜欢被拍,相机响起的同时表情很是僵硬,相信明日报纸上便会出现不少名流尴尬的照片。
冯瞿与卢子煜被五六名中年男子包围,也不知道是富商还是军政府的官员,听不到他们在讨论些什么,但从肢体语言来看,大约正在拍马屁。
裴家的宴客厅有着高大的穹顶,流光溢彩的大吊灯,二楼还有为数不多的休息几间休息室,到处都是穿着青色细布褂子,梳着大辫子平头正脸的丫头,裴世恩的品味倒很有些老派。
不过这场订婚宴不中不西,来宾里有穿着长袍马褂的,也有穿着长衫的,更多的是西装马甲,而女宾旗袍洋装皆有,足蹬高跟鞋,步履曼然行走其间,很是魔幻,让人疑惑身世何地。
顾茗正与被一名沪大的国学教授拖着聊天,忽然听得两声枪响,头顶的大吊灯被击中,瞬间落地,水晶碎片砸落四散,场中新娘险险被砸中,多亏新郎拉了她一把。
裴玉嫦发出惊恐的尖叫,继而愤怒不已,恨不得破口大骂“到底是哪个王八蛋”不长眼跑到她的订婚宴上来大闹。
谢余嘴角扬起浅浅的嘲弄的笑意,稍纵即逝,搂紧了她哄道“别着急,万事有龙头在呢。”
随着这声枪响,卢子煜精神大振,四下搜寻开枪的人,隐隐一副看好戏的模样,还拍拍冯瞿的肩“冯兄,今日可有眼福了。”
冯瞿下意识去看几步开外的顾茗,她此刻似乎又惊慌又焦虑,他心里不由自嘲她这是在担心姓章的小白脸吧
有些事情,不必他亲自求证,仅从她的言行举止便能猜出一二。
场中来宾三三两两迅速往同伴身边凑过去,大约觉得这是青帮龙头的老巢,笃定开枪的逃不了,反倒没有多少惊慌的情绪蔓延。
记者们立刻抢拍大吊灯破碎现场,顺便在脑子里拟明天头条的题目。
二楼的高台之上,方才司仪主持的话筒前面,不知何时落下了一名黑衣青年,他举起话筒,清清喉咙,丢下了一枚“诸位,我是章启越,今日前来裴公馆为家父家兄讨回公道。裴世恩因一己私利派人绑架我兄长,灭我满门,今日在场诸位都可为我做证,这里是誊抄的证人证词。”他身后站着四名持枪的黑衣人,其中一人递过来厚厚一沓纸张,他站在高处随手一撒,纷纷扬扬落了下来,一楼来宾与记者们纷纷去捡,场面大乱。
裴世恩“蹭”的站了起来,面皮青紫,显然气的狠了“黄口小儿胡说八道给我把他拉下来”
裴玉嫦大惊,忙向谢余求助“阿余,怎么办快想想办法”
今日来宾非富即贵,青帮纵然势力强大,可在沪上也没有到只手遮天的地步,更何况还有洪门老大雷潮生这样的死对头,兴奋的站起身挤兑裴世恩“别啊裴兄,清者自清,如果青帮没有绑架章启恩,灭了章家满门,姓章的小子说出花来也没人信。况且外间有传言说我洪门灭了章氏满门,这么大的黑锅洪门可不背,正好趁此机会还洪门一个清白,你说是不是啊卢少帅”
卢子煜从来没正形,此刻竟然难得打一句官腔“维护泸上治安人人有责,况且章氏灭门惨案不破,到处都在传军政府无能,既然有人带着证据出现,不如就让他说个清楚,如果冤枉了裴龙头,不是还有郭局在吗”
郭金川可没少收青帮的好处,吃拿卡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