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在一起, 除了你侬我侬琴瑟和鸣,自然也会有磕磕碰碰,更别说闻鹫那张破嘴, 有时候李余想不和他吵架都难,偶尔吵凶了,李余就会赌气地想, 自己迟早有一天会后悔为闻鹫留在这个世界。
只是李余没想到, 这一天会来的如此惨烈。
没有狂风暴雨之类的恶劣天气作为点缀来烘托气氛, 相反, 那天的天气十分晴朗。
冷风中,暖暖的日光透过窗户散落在地面, 打出长长的一道光影, 堪堪触及李余露出裙摆的鞋背。
李余坐在床边, 低垂的眉眼看不清情绪, 只有红肿的眼眶, 湿润的睫毛与脸颊上未干的泪痕,昭示着她刚刚哭过的事实。
现下停了哭泣, 倒也不是不难过了, 而是已经哭不出来了。
嗓子还在疼, 虽然她刚刚并未哭嚎,很努力地忍住了所有的声音, 可嗓子还是像吞了什么尖锐的东西, 被划得鲜血淋漓, 咽一下口水都疼得厉害。
时间一点点过去, 落在她鞋背上的日光渐渐挪到了鞋尖前的地面上,再过一会儿,便离得足有半米远, 连着屋里的热气也散了不少,凉得李余打了个冷颤。
李余像是从梦中惊醒一般,握紧了掌心里那只属于闻鹫的手。
闻鹫的手比她大,上头茧子疤痕什么都有,皮肤还糙,本该算不上好看,但李余就是喜欢这款的,每次看见这双手持刀拉弓,李余就会特别兴奋,觉得世上再也没有比这更好看的手了。
但如今,这只孔武有力的手就这么静静地被李余握着,一点点失去其本该有的温热。
瑞安元年,境外实力最强的五个部族整合成了一个联盟,自称为螣,并在短短一年内,扫荡了整个北边,自立为国。
瑞安二年,螣国举兵来犯,风火军虽成功抵御,却也伤亡惨重。
闻鹫作为风火军的元帅,自然也受了不轻的伤。
李余也是那时才记起,书中写过闻鹫曾在渊河一战遭受重创,只因书中的描述一笔带过,所以李余没有留意。直到闻鹫这次重伤,她才知闻鹫当时利用天高皇帝远隐瞒了自己重伤的情况,得到皇帝李熙的恩准后不顾医嘱,强撑着上战场为风火军挽回了颓势,也为死去的父亲和弟弟们保住了死后的清名。
可他再厉害也终究是凡胎,一次又一次重伤,期间仅有一次细心调养,还是因为皇帝不愿放他回北境才得来的,如此不把自己的身体当回事,即便他自己的意志撑得住,他的身体也未必能坚持下去。
李余刚知道那会气得整个人都炸了,偏又不能让消息泄露分毫,故只能自己一个人憋着,每天都冷着一张脸在军中进出,弄得风火军上下都在忧虑他们家元帅成婚后过得是什么苦日子。
闻鹫也为这事心虚了好久,再三跟李余保证自己不是故意隐瞒,因为要没有螣国这点幺蛾子,他还是有自信能陪李余走到七老八十的。
现在的话再活个几十年应该没问题,只要他肯从前线退下来。
于是瑞安四年的春天,闻鹫把风火军交给了已经能独当一面的闻奕,过起了半退休的日子。
可即便如此,他还是食言了。
说好的再活个几十年,结果才过了十年出个头,就因为风火军内部出了岔子,螣军趁虚而入,便再度披上戎装,奔赴北境。
回来后闻鹫的身体便开始每况愈下,就如那燃烧的火焰,平稳安逸地烧了十几年后,猛地烧了一把大的,导致燃料殆尽,从火势减弱到熄灭,快得人猝不及防。
“骗子。”李余骂了一声,想骂得狠点,却不知为何,出口的声音比蚊子叫大不了多少,也不知道躺在床上已经闭了眼的混账能不能听见。
但屋外候着的人肯定是听见了,因为李余在嗡嗡的耳鸣声中听到了闻素的声音
“嫂嫂。”
李余迟钝地发现闻素进了屋,哭着抱住了她。
闻鹫气绝后,李余便把人都赶了出去,那会还是上午,如今已是下午,原来她已经在屋里坐了这么久吗。
李余突然失去了对时间的概念,她觉得自己只坐了一会儿,才一会儿。
闻素和她说了什么,她没太听清,但也还是顺着闻素的力道,站起了身。
她身上发麻,脑子也还是乱的,突然身体自己动了起来,她挣脱闻素的力道,单手撑着闻鹫脸旁的枕头,俯身在闻鹫额上,落了一吻。
她后悔了。
她当初就不该留下,她预想过最糟糕的情况就是未来两人情爱不在,渐行渐远,又或者移情别恋,另结新欢。她怎么都没想到,他们之间的感情越来越契合,越来越离不开对方,也会让结局变得如此糟糕。
一时间她无法想象,此后余生,乃至回到家后,自己该怎么习惯没有闻鹫的日子。
不该留下的李余脑子里只剩下这一个念头。
闻素的哭声似乎更响了,李余觉得有些吵,想叫她安静点,不曾想还未出声,视线就晃了晃,接着眼前一黑,她失去了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