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老爷子干瘦的胸口起伏得厉害, 显然是被这句质问声给击中了。他想要从病床上爬起, 却又狼狈倒下。他勉强抑制住心慌, 矢口否认道,“贺铭, 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你在心虚,你在害怕。”贺铭看穿他眼底的惊恐,冷笑一声, “喻仁德,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能有今天的地位, 都是拿你大哥的命换来的”
贺铭冷漠的眉眼中又溢出仇恨, 她弯下腰, 将尖锐的指尖死死扣在喻老爷子的脖颈上, 厉声道, “这么多年,你就不怕仁生来找你索命吗”
喻老爷子剧烈地咳嗽起来,原本还算得上病态的苍白面色,涨得通红。
贺铭欣赏着他狼狈的模样,眼底透出快意的疯狂。她把握着分寸, 在喻老爷子快要断气之前, 又松了手。她坐在靠椅上,从手提包里拿出消毒湿巾,一遍又一遍地擦拭着手掌心。
喻老爷子试图去按床边的护士铃,被却对方随即而来的话怔住了动作。
“你知道太平洋的海水有多冷吗你知道黎儿死的那天, 是他的生日吗”贺铭像聊家常一般,低喃道,“那天,他穿了一件浅蓝色的小马甲,很可爱很好看。”
“他和我说,妈妈,我想去甲板上玩一圈。甲板上风大,我怕他感冒本来已经拒绝了。可你大哥说,既然是黎儿的生日,就由着他去吧。”
“黎儿架在爸爸的肩膀上,他们父子两人和我招了招手,然后开开心心出了船舱。”贺铭将消毒湿巾丢在垃圾桶里,眼底浸没薄红色的水光,“那是我见他们的最后一面。”
喻老爷子已经从最初的震惊中回过神,他铁青着一张脸,沉声问话,“所以,你就把他们的失足推到我的身上贺铭,你疯了吗”
“是啊我疯了我在二十多年前就已经被他们父子的死给逼疯了”贺铭叫嚣着发泄。几秒后,她又收敛了情绪,幽幽报出两个名字,“宋庆阳,张运德,耳熟吗”
这两个名字,瞬间就把强撑镇定的喻老爷子吓了回去。
“他、他们”
“他们是你花重金雇来的人,怎么,你还真是贵人多忘事。”贺铭嗤笑,继续陈述出事实,“他们一个死于意外交通,一个在赌博时输光了家产,被黑赌馆里的人乱刀砍死,这些不都是你的杰作吗”
喻老爷子喉咙里溢出一声含糊的恐惧,回问得不露一丝马脚,“谁告诉你的这些”
“这重要吗喻仁德,在这件事情上,你是处理得很干净。否则,当年喻氏长辈和我,也不会像傻子一样被你蒙在鼓里我被骗了十五年整整十五年”贺铭似乎觉得自己的话很有趣,突然癫狂发笑。她拉开自己的衣袖,手腕处满是密麻的划痕,“有多少次我都想要一死了之可我不甘心他们的尸体没有找到我不甘心”
即便,父子两人再也不可能被打捞上岸,她还是不甘心放弃寻找。
“幸好我每次都被救了回来。当真相浮出水面的时候,我才明白是他们父子两人不让我轻易死去因为我要替他们报仇”贺铭挽住自己掉落的发丝,忽地又露出一丝大方畅快的笑意。来回转换的神态,就像是分裂的两个人格。
躲在休息室里的喻怀宁目睹了这一切,惊讶不已。他侧眼看向一脸平静的男人,委婉发问,“时夫人的精神状态,是不是”
“不太好。大多时候都正常,可一旦提起死去的丈夫和儿子,她就会失控。”时铮紧盯着贺铭的状态,轻叹道,“今天还算好。”
“她说的那些事情呢是你帮她找到的证据”喻怀宁又问。原本他只觉得喻老爷子冷血无情,可没想到他心狠手辣到了这个地步,居然连自己的兄长、侄子和下属的性命都下得了手
时铮摇了摇头,耳语道,“我之前不知道,是贺姨自己找到的,后来她才把这一切都告诉了我。我私下派人去查过,虽然说时间隔得有些久远,但和她所说、所猜的八九不离十。”
“她说用多年的养育之恩来换,让我回国帮她报仇。她要喻氏彻底崩塌,再要了喻老爷子的命。”事情都到了这个地步,时铮没什么好隐瞒的地方了。
华国的法律很严,他自然不可能派人去杀了喻老爷子。但要让喻氏这样的百年世家分崩离析,倒也不是难事。
时铮回国的目的很明确,甚至没打算多待。只是还没来得及对喻家动手,他就先遇到了青年。
喻怀宁颔首,他总算明白了原书里的逻辑线要针对喻家的人,从来就不是时铮这个外人,而是躲在国外领养他的贺铭。后者丧父丧子,失去一切,这样的仇恨怎么可能轻易消弭
虽然现在的世界轨迹,没按照原书情节一模一样的发展,可大致的方向是符合的。
外面的声音再次传了过来。
“喻仁德,你看看你众叛亲离的样子,像是个没人要的乞丐。”贺铭摇了摇头,双眸里充斥着浓重的嘲讽,“妻子和你离婚,大儿子和儿媳的婚姻也快破裂了,小儿子英年早逝。剩下来的几个孙子孙女,谁把你当成一回事了”
她似乎又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