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身形没动,倒是空气里的黑雾淡了一些,似是裴渡在有意压制魔气。
然而他身受重伤,灵力所剩无几,哪能压下如此汹涌的气息,黑雾淡了短短一瞬,很快卷土重来,气势更甚。
她迟疑稍许,轻轻伸出手去,试图拉开少年身上厚重的被褥,方一用力,才发觉裴渡从里面按住了被子。
“谢小姐,”他嗓音很低,连说话都没了力气,尾音微微颤抖,带了恳求的意味,“你出去,不要看。”
裴渡是被疼醒的。
这种感觉他并不陌生,独自待在鬼冢时,甚至称得上是家常便饭。灵力与魔气彼此吞噬,生生冲撞在筋脉上,若是在平日,或许还能咬牙挺过去,奈何他的筋脉早已断裂,新伤牵引出旧痕,四肢百骸皆是剧痛难忍。
更何况魔气缠身之际,他不但会变得样貌古怪,还极有可能伤害谢小姐。
唯独在她面前,裴渡不想露出那样狼狈不堪、凶残如野兽的模样。
那样一来,说不定会被她讨厌。
他将自己藏在被褥之间,眼前所见唯有一片漆黑。在笼罩整个世界的黑暗里,忽然有股柔和的触感无声落下,隔着厚重布料,拂在他头顶上。
“没关系。”
谢小姐音量极低,如同温柔的诱哄“你松一松力气。”
像是哄小孩似的,他才不会上当。
可心里虽是这般想,裴渡手中力道却渐渐消退。他从没听过这样的语气,轻柔得近乎于暧昧,如同一捧糖浆,在心口倏地化开。
若是谢小姐不会害怕他呢
于是被褥被缓缓拉开,谢镜辞依次见到少年人凌乱的黑发,白皙的额头,以及高挺的鼻梁。
他没出声,把脸埋进枕头,不让她看见。
“没关系。你看,我就算掀开被子,也没出任何事情。”
谢小姐摸摸他脑袋,仍在继续说“你别怕。”
她从没像这样说过话,与男子做出如此亲昵的动作,更是有生以来的头一次。
若是在从前,谢镜辞连和裴渡讲话都会觉得紧张,此刻见到他这般模样,心中羞怯竟瞬间荡然无存。
当时初初来到云京,裴渡曾说他有自知之明,知晓谢镜辞不会对他有意。
他出身低微,后来又遭遇此等巨变,心里一定没有太多自信,甚至于厌恶这具怪异的身体,不愿让其他人看到。
她只想认认真真地,以自己最为本真的心意对待他,让裴渡知道,他不是惹人嫌恶的怪物。
因着她的抚摸,少年身形一动,从枕间抬起头。
他被魔气缠身,眉宇尽是阴戾之色,双瞳映了血红,侧脸更是生出藤蔓一般的魔纹,丝丝缕缕覆在皮肤上。
谢镜辞却是心口轻颤。
这本是令人心悸的模样,可裴渡那双血红的眼睛里,却满满噙着几近于慌乱无措的柔色,面颊带了浅粉,朝着她抬头,好似受了伤的温驯小兽。
她仅仅因为这道眼神,不可控地脸上发热。
谢小姐没有后退,也没露出厌烦的目光。
许是错觉,裴渡瞥见她眼底的一抹异色。想来他真是疼得失了理智,谢小姐怎会因他而眼眶生红。
“我会帮你。”
指尖触碰到他脸颊,谢镜辞紧张得不敢呼吸,顺着侧脸轮廓缓缓向下,撩起一缕垂落的黑发,将其从面上拨开。
她的气息清新干净,如同溪流淌进裴渡身体,穿过重重叠叠的黑潮,抚平筋脉里躁动的灵力。
屋子里只有他们两人,因而显得格外安静。
伤口引来不绝的痛,谢小姐的气息则带来清浅的痒。这是种十分难熬的感受,裴渡咬牙不发出声音,呼吸却逐渐加重,夜色降临,耳边是他再清晰不过的喘息。
谢小姐也能听见这种声音。
他因这个念头红了耳根,本想屏住呼吸,气息却更乱。
“你一定不知道。”
谢镜辞忽然说“裴渡,其实你一点都没有自知之明。”
少年身体陡僵,心口像被用力一割,夜色无边,很快又听见她道“当初在学宫,你是我唯一的对手。你一定不知道,每至年末,我最为期待的事情,就是同你光明正大比上一场。”
这道声音回荡在耳边,因为太过超乎预料,裴渡疑心着这是剧痛引来的幻觉,自枕边仰头,带了讶然地与她对视。
“你以为我为什么要带你回来倘若当初在鬼冢受难的不是你,难道我也会毫不犹豫把那个人带回家吗”
谢镜辞咬牙“你应当知道我的脾气,我又不是对所有人都好。”
最后这句话气势很弱,竟像在撒娇。谢镜辞面上一本正经,实则心跳格外重。
当推开客房的木门时,她曾无端想起龙逍。
那道颀长的身影立在孟小汀门前,经过不知多少个日日夜夜,却只能远远看着她。
他的倾慕同样是默默的,静候着时机,可有些话如果不尽快说出来,或许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