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公孙家的人。”
孟小汀把嗓音压低,露出有些担忧的神色“早就听说这人坏主意多,经常变着花样欺压后辈裴渡横空出世,夺了他的名次,这绝对是明晃晃的报复。”
然而裴渡无从辩驳。
现场寻不到对他有利的线索,周围那么多旁观的人,也没谁愿意为了区区一个养子,得罪鼎鼎大名的公孙家族。
少年长身玉立,徒劳握紧右拳,单薄的影子被日光拉长,刺穿人潮,伶伶立在一边。
他不愿拔剑闹事,也不会说重话,只能执拗着正色解释,又呆又固执。
孟小汀一句话刚刚说完,便陡然睁大眼睛“辞辞你干什么”
――谢镜辞沉着脸,一步步穿过间隙上前。
看热闹的人不少,像她这般出声的,却是头一个“不巧,我不但相信,还亲眼见到这位道友自行摔下了玉雪翡翠。”
既然这人不讲道理信口胡诌,谢镜辞也就没必要句句属实。
要打败阴谋,只能通过更加不要脸的诡计,她懂。
“亲眼见到”
半路杀出一个程咬金,公孙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谢镜辞摆明了是要来砸场子,他强忍下心头怒火,勉强勾了唇“谢小姐之前没在这边吧你又是如何见到的”
“我在不在长廊闲逛,道友理应不知道吧莫非你在课室好端端呆着,还要时不时做贼心虚,去看看外面有没有人”
公孙被怼得一哽,又听她继续道“玉雪翡翠脆弱易碎,若要将其挂在腰间,往往会配上雪蚕丝――据你所说,裴渡将翡翠撞落在地,难道道友用的不是雪蚕丝,而是头发丝”
人群里不知是谁发出噗嗤一声笑。
谢镜辞眉头一挑,视线隐隐带了挑衅,冷冷盯着他瞧。
“来这里闲逛”
公孙心知翡翠一事无法辩驳,只得寻了另一处角度入手“谢小姐用刀,来我们剑修的地盘做什么”
学宫不是他的老巢,她想去哪儿就去哪儿,哪里轮得上这人来管。
――虽然不得不承认,谢镜辞之所以假借闲逛为名,特意来这边晃悠,的的确确别有用心。
裴渡在学宫没有倚仗,她心里一急,本想说些庇护他的话,舌头却猛地打滑,下意识开口“裴渡是我小弟,由我罩着。我来特意看他,有问题吗”
谢镜辞
透过小姑娘茫然的双眼,谢镜辞仿佛能听见她心里的声音我这个白痴在讲些什么
讲出奇奇怪怪的话也就罢了,更叫人伤心的还在后头。
裴渡怔怔立在原地,等终于反应过来,慢吞吞道了句“多谢谢、谢大哥。”
沉默。
令人窒息的沉默。这短短的一句话,她需要用一生去治愈。
当时的谢镜辞少女心受创,看不见身后那人的表情。
透过裴渡茫然的双眼,仿佛也能听见他心里的声音我这个蠢货在说些什么
公孙自讨没趣,没再继续找麻烦。谢镜辞神色受伤,施施然出了课室。
“辞辞。”
孟小汀眼神复杂,拍一拍她肩头“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你已经很不错了。”
小姑娘失魂落魄像个鬼,猛地扭头看她“他叫我大哥大哥我看上去有那么――那么剽悍吗”
孟小汀赶紧摇头“往好处想,他不排斥做你小弟啊而且大哥算什么,很有江湖风范嘛没叫你大姐就不错了。”
大哥的确比大姐好点。
众所周知,“大姐”相当于“大娘”的一种雅称。大哥好歹还算是同一个辈分,碰上谁都能叫,一声“大姐”叫出来,画风立马变成禁断的忘年之交。
走在学宫里,谢镜辞有气无力“我现在的样子是不是挺差劲”
“像一只发了疯的大母狮。”
孟小汀很诚实“或是一颗在油锅里挣扎的炸汤圆。”
谢镜辞如同垂死挣扎的鱼,恼羞成怒,一蹦蹦出三尺高。
记忆之外,谢镜辞以手掩面,裴渡脸上的红潮自始至终没退过。
“谢小姐。”
他解释得吃力“我那是一时心急。”
当时谢小姐从人群里走出来,径直挡在他面前,裴渡只觉得像在做梦。
脑子和心里全是一团浆糊,迷迷糊糊听她说了个小弟,他心口砰砰直跳,下意识顺着谢小姐的意思出声。
在凡人界的江湖里,与小弟相对的,往往是“大哥”。裴渡没想太多,稀里糊涂就开了口。
话语说完的那一刻,他只想从谢小姐眼前彻底消失。
回忆仍在继续。
谢镜辞内心受挫,再也没敢去和裴渡套近乎,在日记本上提笔狂书
[收为小弟这种做法,怎么想都不是正常的搭讪方式吧是英雄救美,不是好兄弟结义啊啊啊怎么会变成这样再也不看那些行侠仗义的话本子了付潮生周慎害我]
然后画面再转。
这次的背景总算不再是学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