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的情况截然不同。
所有异变初初开始,而谢镜辞已然醒来。
偌大世界里,哪怕只存在唯一一个不起眼的变数,也能把结局搅得天翻地覆。更何况身为不逊于裴渡的少年天才,她这个变数,无论如何都称不上“不起眼”。
“我能帮你。”
她的声线有如蛊惑“你想不想要”
裴渡定定看着她。
谢小姐还是这副模样。
总是玩世不恭地笑,其实暗藏了锐利的锋芒,一直站在很高很高的地方。
譬如现在,他们近在咫尺,彼此间的距离却有如云泥之别。
说来可笑,他在她身后追赶这么多年,好不容易越来越近,却在须臾之间尽成了无用功。
裴渡眼底现出几分自嘲,来不及出口,忽然听见天边传来一道诡异闷响,旋即狂风大作、群鸟惊飞,堆积的泥沙尘土肆意飞扬,天地变色。
这出变故来得猝不及防,他被风沙迷了眼,竭力在混沌夜色中分辨谢镜辞的影子,还没起身,便闻到一阵熏香。
裴渡浑身是血地坐在地面,有人俯了身子揽过他脑袋,以灵气为屏障挡住风沙,将其护在怀中。
谢小姐在
他紧张得连呼吸都停下,条件反射地捏紧被血浸透的衣衫,一动不动。
“鬼门将开,我们好像正处风暴眼。”
谢镜辞的语气坦坦荡荡,甚至带了些走霉运后的不耐烦“大概要被卷入鬼界了。”
鬼冢乃连通鬼域与人间之地,鬼门五十年一开。
虽叫“鬼门”,其实无形无体,能不能找到全靠运气;至于鬼域,则是诸多鬼修与魔修的聚集地,与世隔绝、自成体系。
谢镜辞所言不虚,当她再睁开眼,所见是与之前大不相同的景象。
修真界没有歧视,五十六种流派五十六种花,甭管你是剑修法修还是魔修鬼修,只要不杀人放火坏事做尽,就是好修。
鬼域必定黑云压顶、寸草不生,那全是落伍的刻版印象至少铺陈在她面前的,就是一处梅花开遍、大雪封山的凛冬之景。
而她和裴渡,正置身于山腰的洞穴中。
谢镜辞简直要怀疑裴渡是不是有什么霉运光环。
按照她原本的计划,是尽快将他带离鬼冢那个是非之地,等回到云京,再和爹娘一同商讨疗伤事宜。
结果风暴这么一卷,哦豁,好家伙,全没了,常回家看看变成谢镜辞的奇幻漂流。
“送我们来的那扇鬼门消失了。”
她皱了眉“鬼门行踪不定,短时间内很难遇上第二次,你伤势严重,必须尽快处理。我带了些药,不过”
饶是大大咧咧如她,也下意识顿了顿,很快轻咳一声“不过你指骨全断了,是么”
裴渡一愣。
禁术反噬巨大,他指骨、腕骨与肋骨都受到不同程度的冲击,其中握剑的手,已经连动上一动都很难。
至于谢镜辞的那番话,其中深意再明显不过。
汹涌热气轰然上窜,裴渡猛地低头。
“不必。”
他嗓音喑哑,开口时又咳嗽了几声,努力掩下狼狈之态“伤势不重,我自己来就好。”
小少爷还挺要强。
谢镜辞半信半疑,从储物袋里拿出玉露膏,递给裴渡时,晃眼瞥见他的手。
裴渡曾经有双漂亮的手,手指修长、骨节分明,冷白的手背上能隐隐见到青色血管,最适合握剑。
此时此刻向她伸来的右手却是血肉模糊,食指骨头断得厉害,软绵绵向下倒伏,被妖魔侵袭的抓痕处处,虽然似乎被用力擦拭过,却还是渗出新鲜的殷红血迹。
他低着头,把手掌藏进袖子里,只向她露出短短一截指节。
接过小瓷瓶的时候,裴渡手指明显一颤。
谢镜辞俯了身,看他轻颤着握住瓶身,把玉白色膏体倾倒在指腹上。
这只手指被特意擦拭过,不见丝毫血迹与灰尘,她看得入神,忽然听见裴渡道了声“谢小姐。”
谢镜辞恍然抬眸,惊觉右侧脸颊突然多了丝凉丝丝的寒意。
裴渡抬了右手,指尖落在她侧脸上,近乎于蜻蜓点水地一扫,直到这时候,她才意识到那里在隐隐作痛,想必是在对决中不经意受了伤。
他的手指软得不可思议,因为疼痛而轻微颤抖,当谢镜辞向前望去,正好能见到裴渡黑沉沉的瞳孔。
像一湖幽深的水,因为她的目光而匆匆一荡。
“脸上有伤。”
他停了一瞬,把手从她脸上挪开,迟疑地摊开手指,露出最为干净的那根指头,勉强忍住经脉不间断的抽痛与震颤,低声解释“这里不脏。”
谢镜辞
谢镜辞很难解释听到这四个字时,心里像是被小虫子叮了一下的那种感受。
于是她干脆不去细想,一把夺过裴渡手里的瓷瓶,朝他扬起下巴。
谢镜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