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夭一笑“我没钱的时候,有人把我一脚踢出来,而你却给了我一餐饱饭,我为啥要怕你。你是好人。”
张婶眼中流过微妙的悲伤与自责,苦笑“桃子姑娘啊,你还年轻,看人不能只看表面。我也未必是个好人呐。”
“我觉得你是啊,而且张伯也说你是个善良的人呢。”桃夭不解道,“你要是个惹人嫌的坏人,张伯又怎可能跟你相伴至今。”
“我”张婶欲言又止,嘴唇紧抿,连额头也渗出了冷汗。
“怎么了”桃夭见她如此,忙问,“可是伤口疼起来了”
她摇头,忽然抓住桃夭的手,缓缓道“他不离开我,是因为我往他身子里种了蛊。”
“啊”桃夭一惊。
“我幼年时的记忆并不好,常常看到外族男子惨死在寨子里。我没有见过自己的父亲,寨子里的孩子几乎都是这样。我记得有一个叔叔,常常跟我讲外头的人的故事,还折纸鹤给我玩,他的眼神跟族里的人不一样,很温柔。我觉得我的父亲可能也是这样。但是,四百四十天太短了,纸鹤还在,人却化作了一堆血肉,我第一次觉得心脏很疼,觉得这样是不对的。后来,全族一夜被灭。我醒来时,五只蛊母中的水蛊母正躲在我身下,此蛊是五只蛊母中唯一生性温良的,若直接种于人身,此人必会一生对我生死不离,直到寿终正寝时,水蛊母才会随着他一同死去。我本想毁了水蛊母,但一想到这是我族最后的一只蛊,比起其他同类又并不那么恶毒,所以心软了,把它藏在了一个隐秘的地方。”张婶揉了揉发红的眼睛,“十五岁那年,我遇到了你张伯,他救了差点溺死的我。他说他是外乡人,孤身一人,无依无靠,倒是同我的际遇差不多。一来二去,我们成了朋友,他处处照顾我,保护我,时间过去,我发现我离不开他了。”她看着桃夭,“桃子姑娘,其实我已经怕了孤单。每天一个人吃饭,一个人睡觉,一个人熬过生病的日日夜夜。说来可笑,为了找个人说话,我自己扎了个草人,天天跟它聊天。不知你是否了解这种寂寞。”
桃夭沉默,半晌才道“所以你用了水蛊母”
“这是我此生最后悔的事。”张婶咬了咬嘴唇,“虽不会伤他的命,但这对他不公平。”
“你的心病原来是这个。”桃夭松了口气,笑着拍拍她的手,“你确定你的水蛊母可以让一个不爱你的男人对你一心一意到现在”
“我们族里人是这样讲的。”张婶道。
桃夭真想告诉她,世上任何的蛊,对张伯都是无用的,它们只会惧怕他。可是不能说啊,哎呀,忍住心里话好辛苦呢
她深吸了口气,把涌到嘴边的话吞了回去,又看向半开的房门,张伯正抱着一盆洗好的衣服走过去,她笑“不想留下的人,是怎么也留不下的。”她回头认真看着张婶,“忘了水蛊母吧。这秘密,我替你守着。”
说罢,她调皮地朝张婶挤了挤眼睛,又晃了晃手里的钱袋“因为我收了封口费的呀”
“你这孩子”张婶嗔怪道,旋即“噗嗤”一声笑了。
“你们还打算继续游走四方么”桃夭问。
“暂时不了。”张婶摇头,“老头说我们年岁大了,应该少些四海为家的日子了,我们来巫城已经五年了,觉得不错,打算继续住下去。”
“嗯嗯,安定下来挺好。”
尾
离开巫城的当天,张伯把他们送到了门口,对桃夭道“一路保重。”
“你也是啊。”桃夭故意拍了拍张伯的肚子,然后凑到他旁边耳语几句。
张伯脸色一变,下意识地捂住自己的肚子,尴尬了数秒之后,他淡淡道“要留下来,总需要些理由的。”
是啊,在自己身体里留下一个“永远找不到”的蛊,你才能跟她长相厮守、白头到老吧。
把一大袋干粮扔给磨牙背上,桃夭揣着一包银子高高兴兴地往巫城城门而去。最高兴的还不止这些,张伯真的把如何炼制“增蛊”的法子告诉给了她,这次绕路来巫城真是明智之举
路过一个字画摊时,摊主正在高声叫卖“来来来,神兽画像趋吉避凶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啊”
磨牙停住,很有兴趣地看着摊子上那些色彩鲜丽的画像。
“小师父,要不要买一张啊挂在墙上,包你百病不生呢”摊主随手拿起几张向他兜售。
磨牙看着他手里捏的画,辨认着画中那些写在神兽旁边的字“穷奇强梁”他的目光停在最后那张画上,“腾根”他一扭头,发现桃夭也在看腾根那幅画,还瘪嘴道“画得一点都不像嘛跟头猪似的。”
摊主一听就不高兴了,把画一收,不客气道“小姑娘,你要买便买,不买请走,哪里轮得到你来评价我的画技腾根不像哪里不像,说的就像你见过似的”
“行行行,我走,您别生气啊。”桃夭嘻嘻一笑,转身离开。
磨牙赶紧跟上去,顺口问道“桃夭,腾根到底是什么呀好像从没听过这名字呢。”
桃夭敲了他的光头一下“还说自己不是文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