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
放下的那盘菜是用木碗盛放的,碗沿很浅,可以轻易看清楚里头的菜品,湿润膨胀的笋干铺在底部,表面覆盖了一层薄如蝉翼的肉片。肉片肥瘦均匀,还冒着热气,香气跟不要钱似的疯狂挥发,那桌客人看见菜高兴坏了,服务员刚把盘子放稳,他就夹起一片放在对面姑娘的碗里“这个这个,快尝尝这个,这个笋干咸肉,我昨天中午配着它吃了足足两大碗饭”
肉片在他的筷尖颤颤巍巍,丰润的汁水流淌到米饭上。
胡晚月双眼发直,未说完的话转了个弯“刚才在云鼎没吃饱。”
闺蜜“嗯,对。”
另一桌的菜也恰逢其会地被端上桌,葱油饼的香气立刻不甘示弱地隔着桌子跟笋干咸肉打起架来。它的主人是几个打扮光鲜的年轻姑娘,明明最讲体面的群体,在这道菜面前也没能把持住礼仪,几个人几乎顷刻间将盘子里为数不多的饼瓜分了个干净。那小小的饼被煎得双面金黄,随便一碰就淅沥沥掉渣,简直可以想象到会有多酥脆。
胡晚月收回偷窥的视线,目光正撞上刚把眼珠子从肉眼可见质地细腻的新鲜鹅肝酱容器里的闺蜜。
四目相对,二人默契地再次翻开了菜单。
胡晚月“这个这个这个这个这个都都来一份。”
闺蜜“还有这个这个这个这个这个也都加上一份。”
拿着点单器的服务员看看她俩保持良好的身材,有点儿犯难“二位是不是点太多了连续好几道肉菜”
“没事。”胡晚月听到自己的塑料姐妹花一脸认真地对服务员说,“我最近生酮减肥,多吃点肉才行。”
金窈窕正在厨房里监督汪盛做一道松鼠鳜鱼。
试营业期间,屠师父把寻香宴那边的活儿交给几个大徒弟管理,自己也来帮忙,此时眯着一双仿佛刚从豆荚里剥出来的绿豆眼调酱汁,抿着嘴,脸颊严肃鼓起,表情天然得很臭,宛若刚施过肥的包心菜。
硕大一条鳜鱼被沿着骨头片出来,表面切出花纹。这是个考验刀工的步骤,打花时每一刀都得切得不浅不深,切浅了炸出后美观不够,切深了鱼肉立时就无法挽救。
汪盛刀工练得很不错,成品拍匀淀粉后滑入油锅,刺啦一声,煎炸的香气立马发散开来。
他今天做了很多菜,完成得都十分不错,金窈窕看得满意。
她厨艺虽好,却也无法看顾铭德旗下所有的店,未来各家分店早晚是要交给自己信得过的手下人的。屠师父这人脾气不好,可能正是因此,手底下带出来的徒弟基本功都非常扎实,稍经训练,日后都是能替她扛起重任的技术帮手。
上次公司几个高管和厨师跟着三叔离开之后,她就想过未来如何留住技术人才的问题。
一家餐厅的灵魂无疑凝聚在口味上,她想把铭德做大,不可能一辈子藏私,那么当未来如同汪盛这样的年轻人真正可以独当一面的时候,她又该用什么办法保证这些人在技艺有成后依然甘愿不走呢
把期待寄托在别人的良心上就太天真了,这世上谁不为名利奔忙
汪盛在她的注视下提着鲑鱼的鱼头和鱼尾小心翼翼煎炸,生怕出错,鱼骨被高温定型出了漂亮的形状,他可算松了口气,夹起酥脆的鱼骨装盘。
金窈窕闻着鱼骨的焦香,忽然开口“做的不错,你进度最快,等隐宴的分店铺开以后,未来一店就交给你管,公司会给你一店百分之五的股权。”
屠师父听到这话,一下抬起头来,附近他其他几个徒弟也投来打量。
汪盛有点不知所措地拎着筷子“金金总监”
金窈窕顶着众人的目光,平静地宣布出自己跟父亲商议后得出的结论“不止汪盛,你们大家也是,未来铭德的店会越来越多,每家店都需要有人坐镇。以后铭德各家餐厅的主厨,公司都会拿出这家分店百分之五的股份分红作为酬劳,总不能让你们永远靠工资吃饭。”
后厨一时寂静得落针可闻,但很明显的,包括汪盛在内的所有人瞳孔深处都燃起了光。
他们还年轻,来跟屠师父学手艺,早早就做好了未来给师父当苦力的准备,暂时都没想到关于未来这个话题,人生好像一眼就能望到头似的。
听说被金老三带去了程家的那几个师兄,程家给他们开了远远高过铭德待遇的薪水,说实话,那个数字在场这些没有离开的人得知以后并不是一点都不心动。
只是出于道德感之类的因素,才支撑着他们不去多想而已。
现在金总监却告诉他们,未来的他们,说不定各个都有机会成为铭德旗下餐厅的股东
那日后岂不是负责的餐厅经营得越好,他们就能得到越多的酬劳
这个信号仿佛成为了一炷漆黑中亮起的烛火,照出了前方他们以往从未发现到的路。
屠师父的两根眉毛皱得像坛子里刚捞出来的腌豇豆,调汁的勺子往锅沿一敲“谁让你搞这个的是不是谁又叽歪了什么跟你说你别给他们藏着掖着,只管告诉我,我不一巴掌给他扇锅里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