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王被大理寺卿传问的时候一点也不吃惊,不, 其实还是有一点吃惊的, 他没想到大理寺卿这么早就查出了他和袁泰的关系, 袁泰算是他的门人, 当初走马上任有他的介绍, 当时太子还没回来,朝廷可谓他的天下,一件小事而已, 他完全不在乎, 但放到现在, 大理寺卿完全可以治他一个买卖渎职的罪名。
不过, 他还是不在乎, 只这么一点罪名, 大不了被罚半年俸禄,如果不够, 再关一个月,足够了。
大理寺卿果然没在这件事上多做文章,召他过去后, 直接一针见血地问他有关潮州贪污的事。
陈王半耷拉着眼皮, 面上波澜不惊,甚至悠然自得地转了转大拇指上的玉扳指,“王大人, 你这话本王听不懂, 听你这意思, 袁泰才是潮州贪污的罪魁祸首,但那跟本王有何关系呢”
“没错,本王当初是提拔过他,但那是见他才识不凡,不忍心有才之人被埋没,这才多嘴提了一嘴。”说到这里,他摇了摇头,似是十分懊悔,“早知道本王的提携却害了一方百姓,本王当初真不该见才心喜。”
“王大人”他认真盯着大理寺卿,认真道,“这种事关民生之事,你可定要仔细探查,切不可放过那枉顾苍生的败絮小人。”
大理寺卿严肃地盯着他,一点没被他这话给忽悠住,但是观陈王这么有恃无恐就知道他定然算准了袁泰没有将他供出来,常年处理案件的直觉让大理寺卿认准,陈王这话肯定有水分。
但是,即便知道他可能是背后的罪魁祸首又怎样,那毕竟是陈王,陛下的皇长子,不可能像对待普通百姓或者官员一样说关就关了。
大理寺卿垂下眼帘,平淡无波道“王爷请放心,微臣定然废寝忘食,肝脑涂地,无论如何也要将这件事调查清楚。”
陈王冷笑“那最好不过。”
陈王走后,大理寺一个属官悄无声息进了东宫。
属官恭身站在下首,头低垂着,半分不敢抬起来,他将大理寺里头的事情说了一遍后,老实道“回殿下,这便是王大人同陈王殿下的对话。”
上首,相益彰半靠在椅子的扶手上,另一只手叩在桌子上,中指和无名指慢悠悠地敲打桌面,发出极轻而有节奏的敲击声,他垂着眼帘,面部神情似乎也被掩在了眼帘下,只留下一派平静漠然。
许久,他方才反应过来似的看一眼下面站着的属官,平静道“孤知道了,你下去吧。”
属官行了个礼,告退了。
属官走后,段新钰慢慢从屏风后面走了出来,刚刚两人正腻歪在一起写字,属官突然来求见,她只好暂时躲到了一边。
走到他跟前,自个搬了个凳子过来,坐下,段新钰撑着下巴看他。
恍了恍,相益彰转头,对上她一动不动盯着他的视线,不觉好笑,“怎么了”
段新钰歪头,反问道“这话不应该我问你吗”
相益彰“嗯”一声,似乎有些不懂她这话的意思。
“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袁泰这事一出,方永山几乎已经可以逃脱罪责了,最多治他个监管不利的罪责,间接的,他也能够从这个泥潭中脱身而出,其实已经达到了目的,如果再继续追查下去
“自然要追查下去”相益彰说的斩钉截铁,一点不带犹豫。
段新钰犹豫地看着他,他知道如果再追查下去,很可能无法收场吗
似乎知道了她心间的犹豫,相益彰转向她,嘴角翘起抹似笑非笑,“傻瓜,你以为这事是我想罢手就能罢手的吗这事情已经罢手不了了,不出个结果,罢手不了的。”
因为,最上头不想让他罢手。
他自己,也决不允许罢手
走之前,陈王身形轻松,好似根本没放在心上,但只有他自己知道,那里面有多少是硬撑出来的,但回来时,他是真的放松了,哼着小曲,脚下飘飘乎,如果脚下有一根竹竿,他能撬到天上去。
袁泰果然没有供出他来,当然,为了他的家人,他也不能供出他来。
更何况,即使供出来也没事,他根本就没证据。
想到这,陈王嘴角的笑意更盛了。
这事如果说是袁泰一人所为,根本就说不通,一来他没动机,二就是贪污的另一半官银还没找到,但袁泰死咬住这件事就是他一人所为,只是因为嫉妒方永山搭上太子这条大船后能以仅三十多岁就当上了知府。
大理寺卿反问他,你不也年纪轻轻就是潮州同知府事,等明年方永山考核优秀,他很有可能是下一任的知府。
对此,袁泰不吭声了,旁人再问,还是死死咬住那个理由不松口。
案子似乎陷入了凝滞之中,陛下又勒令他必须在一月之内撬开袁泰的嘴,就在大理寺卿气冲上火拿黄连当茶水喝时,这夜,太子着一身便服,悄悄来到了大理寺。
无人知道太子跟他说了什么,只是等太子离开后,一直死死咬着这事完全是自己一人所为的袁泰终于松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