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名字的小孩子放下墨锭,小狗般往泽田弥身边靠了靠。
小萝莉伸出手摸了摸她的头,一边放下毛笔,拿起给泰山府君的祭文,“亡者的归宿就是地府啊,他们已经在这个世间游荡太久了。”
织田作之助看着她拿着那张沾满墨痕的纸走到祭台前。
泰山府君的神牌高高立于台上,两边立了一圈曳地的灵幡,台前不知什么时候摆放好了一个火盆,火焰卷着黄纸安安静静地在盆中燃烧。
空气无声变得肃穆,仿佛有高高在上的存在从天穹之上落下了目光。
泽田弥指尖捏着边缘将祭文探进火盆,赤红的火舌一卷,纸页就被气流送入盆中。那一行行娟秀的墨字被火焰撩过,烘烤出一种明丽的金红,像是被神明翻阅过的痕迹。
一阵风从广场吹来,掀开了屋子的窗帘,长长的灵幡拂动,被风掠过发出的声响像是在呼唤亡者归乡。
从高空落下来的风将广场上的雾气吹散了。
藤原纯友被凉丝丝的冷风一扑,像是被唤回了神,不可置信地高声道,“将门,你疯了吗”
“我没有疯,我只是终于醒过来了。”
平将门脸上的表情有一丝复杂和悲伤,“是我背叛了泷姬和桔梗,我没有尽到做父亲和丈夫的责任,是我先背叛了他们变成了鬼”
“父亲,”泷姬往前走了一步,轻声开口,“当初您被朝廷带走之后,藤原纯友袭击了我和母亲隐居的寺庙,杀了母亲,欺骗了我,我为了跟他一起将您复活伤害过许多无辜的人。遇到了姬君和酒吞童子大人之后我才醒悟过来,为了赎清我犯过的罪,我吃下了人鱼肉,活过了一千多年”
“泷姬,你”平将门讶然回头看向自己的女儿。
“一千多年了,我太累了,累到对这个人世已经厌倦了。”身着红色和服的女子轻声说,声音像被绞断了线的风筝,轻飘飘找不到落点。她的眼眸静谧地倒映出面前人的的身影,“我们一起离开好不好,父亲”
平将门怔然,渐渐地,他的脸上露出一丝慈爱来,轻声叹道,“原来是这样啊,这些年辛苦你了,泷姬。”
他松开了握着刀的手,周身的气势也一寸寸回落,像是从一个征战沙场的猛将变成了寻常人家的老父亲。捆在他身上的锁链不知道是不是感应到了变化,慢慢从他的四肢上脱落下来。
那些平氏一族的“罪”一落地就化成一条红泥沙铺成的小道,一路往前,白色的浓雾翻涌,让出通道,成片的曼珠沙华在小道尽头盛开得妖艳炽烈,像另一个世界的低声呼唤。
藤原纯友脸上已经出现了慌乱的神色,他仿佛是终于意识到了现在的情况,但却不愿意去相信,依旧震惊且狂怒地大喊着,“将门,你在做什么”
“都结束了纯友,我们在这个世间活得够久了。”
“不,等等”
“来吧,我们一起走吧”
“不你不要过来”
这个野心勃勃的阴谋家,为了达成目的不惜挑动一国的战争把无数人性命当成自己往上爬的阶梯的刽子手,原来临死之前的表现也并没有比普通人要体面一点。
泽田弥站在窗子前,远远看着藤原纯友惊慌失措地拔刀要朝平将门砍去,但还没将武器举起来就被后面的平贞盛按住,随即平将门就大步走了过去按住了他的另外一边肩膀。
他像只张牙舞爪的八爪鱼,在两个武将间无能狂怒地挥舞着手脚。
平贞盛反手一刀把扑过来救人的影魔劈开,半点没有在意堆积到自己身上的攻击,快意地大笑着,“祥仙,你也有今天哈哈哈哈”
“走吧纯友,跟我们一起退场吧。”
“不你们放手放手”
在藤原纯友歇斯底里的挣扎中,平贞盛和平将门牢牢按住了他的身体,裹挟着他朝着彼岸花丛一跃而下。男人愤怒绝望的惨叫被雾气一卷,永远隔绝在了另一个世界。
站在那条红泥小道面前,泷姬带着不知道何时出现在她身后的无名小女孩朝着泽田弥的方向感激地欠了欠身,随即回过身,“赖光大人,我也要走了。”
源赖光收刀回鞘,平静地问,“有什么话要留下吗”
“我在这个时代醒来之后,一直没能找到鬼王大人,如果您还有机会见到他,麻烦您替我转达一下吧,感谢他之前的关照。”
泷姬脸上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等源赖光点头应下后,她像是再也没有了牵挂,牵起身旁小孩的手,朝着众人俯身一礼,然后转过身,终于能够放下一切负累地踏上了那条通往黄泉的路。
监控室里凝望着这一幕的众人半晌没有发出声音。
“结束了吗”有人茫然地问。
白色的雾气翻涌,重新阖上了那条通往黄泉的通道,泷姬的身影在雾气中渐渐走远,没多久就再也看不到了。
远方天际,北斗七星再次暗下两颗,红色的流星划过天幕留下两道若隐若现的光痕。
坂口安吾长长吐出口气,正要说话,就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