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仰望他。“清。來日我日日在佛前焚香。终身祈愿为你祝祷。只盼你如此。”
他捂住我的唇。凝泪的双眼有隐忍的目光。明亮胜如当空皓月。他低低道“你说这样的话。是要來刺我的心么。我所有的心意。只在那一张合婚庚帖里说尽了。只有你。再不会有旁人了。”
我止不住自己的泪意。顿足道“你才是來拿这话刺我的心”天际扑棱棱几声响。是晚归的昏鸦落定在枝头栖息。一分皓月又向西沉了一沉。
再沒有时间了。
我缓缓地、缓缓地脱开他的手臂。含泪道“你瞧。月亮西沉。再过一个时辰。天都要亮了。”
他摇一摇头。神色如这夜色一般凄暗。再瞧不见那份从容温润的光彩。他苦笑。“我只觉得自己恰如一缕孤魂野鬼。天一亮大限就到了。再不情愿也得放你走。”
夜色渐渐退去。似温柔而紧迫地催促。我垂首黯然。“大限已经到了。我已经出來很久。再不回去。只怕槿汐和浣碧便是首当其冲。”我的手从他的掌心一分一分抽出。似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一般。“一起坐着。越过天空看云、说着话。或是沉默。安静享受片刻的平静。”我恻然道“清。咱们再也不能了。”
流光里泛起无数沧桑的浮影。再相见时。我与他都会重新成为紫奥城重重魅影、万珠纱华间的瓦石一砾。割断彼此的前世。
寂夜里落花芬芳簌然。那样的婉转委地。扑簌簌如折了翅膀的洁白的鸟。早已失了那种轻灵而自由的婉转飞扬。只留下凄艳的一抹血色。将所有的希望和幸福轰然倒塌。只余世事的颠覆和残忍把人一刀又一刀凌迟不断。
始觉。一生凉初透。
漏夜更深。屋内一盏残灯如豆。槿汐披衣端坐。我的脚步再轻飘如絮。也惊醒了一旁打盹的浣碧。她见我回來。不觉一惊。很快平伏下來。道“小姐这么晚不回來。奴婢还以为”
我淡淡道“以为我不回來了是么。”
槿汐为我斟上一碗茶。柔和道“奴婢知道。娘娘一定回來的。”
她的发梢有未干的露水。我稍稍留神。她的鞋尖亦被露水打湿了。我看她。“方才出去了。”
槿汐微微一笑。“知道娘娘一定会回來。所以奴婢为娘娘去了一个地方。”见我微有不解。她伸指往后山方向一点。
我随即明了。“王爷回來是喜事。是该叫太妃欢喜。”我停一停。“太妃是明白人。自然知道这个孩子的事不能叫他知道。否则便是一场雷滚九天的大风波了。”
槿汐曼声细语道“娘娘思虑的是。太妃也是这样想。否则瞒不住就是害了王爷。”我抚一抚浣碧疲倦的面颊。柔声道“你放心。王爷不会伤心很久的。安心睡去吧。”浣碧点一点头。敛不住眉心深深的担忧与凄惶。步履沉重进去了。
我睡意全无。取下发上的银簪子一点一点拨亮火芯。仿佛这样就能拨亮自己的心。“槿汐。”我低低道。“小时候爹爹总是说我聪明。聪明的心性总是占足便宜的。可是我再聪明。却永远参不透一个情字。永远作茧自缚。槿汐。假若可以。我情愿一辈子不知情爱为何物。一辈子庸碌做一名凡俗女子。或许更能快活。”
槿汐为我抖去斗篷上的雾白露珠。披上一件干净衣衫。手势温柔而轻巧。月光落在我逶迤的长发上。是点点泪光似的的星芒。
“温柔女儿家却硬是须眉刚硬的命。一世冰雪聪明也抵不过一个情字。身为女子。谁能参得透情字。即便是”她叹一叹。“不过是已经死心和沒有死心的分别罢了。”
我无力倚在窗边。“从前看牡丹亭的戏文。杜丽娘为柳若梅死而复生。仿佛情可遇神杀神。遇佛杀佛。如今才晓得。戏文终究是戏文罢了。”
“所以奴婢说。火烧眉毛。且顾眼下。可是如今。却要瞻前顾后。步步为营了。时机不同。行事也不得不同。”
我沉默。小时候看牡丹亭看到这样一句话“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生者可以死。死可以生。”年少时。总把情意看得泾渭分明。爱便是爱。不爱便是不爱。如同生与死一般界限清晰。总以为只要爱着。就能够抵越生死。敌得过这世间的一切。
却原來。情到深处。很多事仍是我们的单薄之力所不能抗拒的。
我举起茶盏。痛然笑道“常说一醉解千愁。我却连想一醉都不可得。”说罢。只仰面大口吞下茶水。温热的茶水入喉的一瞬间。那样苦那样涩。仿佛流毒无穷的伤怀直逼到心里。不觉泪光盈然。向槿汐道“我这一生到此。即便再身膺荣华。也不过是一辈子的伤心人罢了。”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