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年秋收之后,姜思白肉眼可见地忙碌了起来。
主要是迎来送往的事情,纪国的王公贵族们总算是想起了还有这个即将远走仙山的亲戚,准备过来烧个冷灶,不管有枣没枣的打一竿子看看。
姜思白对此也只能耽于应付,最后干脆打横了心,在这离开前最后的时间抱着秋霜仙子去求道宫居住了。
这次启程他没带多少东西,也就是自己的两身换洗衣服、剑匣,以及三个大木桶。
这三个大木桶里装着的都是这三年来他炼制的麰稷灵露嗯,残次品。
也就是庄子上那些农户们上缴的粮食所炼制,品相上自然要差了许多,但是因为精耕细作的推广以及他炼制手法的精熟,第三年的那个大木桶中存放的赫然都是乙等下品的麰稷灵露
这些东西留在白邑,那就是怀璧自罪。
所以姜思白干脆赶着马车将之一并带到求道宫存起来。
躲入求道宫的姜思白也因此得到了清净,一切的迎来送往在求道宫前都被断绝。
这期间只是再去了一次王宫,面见了纪王,顺手将那两桶丙等的麰稷灵露送出了手。
也算是报答了一番纪王的养育之恩吧。
毕竟这丙等麰稷灵露虽然属于凡品,但杂质也都已经被炼化,凡人服用自然可以延年益寿。
原本姜思白送出东西之后就准备与纪王姜明武告辞了。
谁知道这个时候姜明武忽然犹豫了一下道“小白,等一下”
姜思白站定,疑惑地抬起头来。
毕竟他与姜明武的关系也就是每年甚至几年见一次的样子,好像真没那么多话值得多说。
姜明武定定地看着姜思白,他忽然捂住了胸口似乎有些难受,然后猛地又锤了两下。
“哎”
纪王一声长叹。
他说“我知道现在对你说什么都没用了,你去意已绝,对我以及这纪国都毫无留恋。”
姜思白平静地点点头,这点没什么可遮掩的。
姜明武似乎更难受了一点,他说“可你知道吗,一想到你很快就要离开我的身边,我心里面就好像又被掏空了一次”
姜思白对这一番表白有些莫名其妙,这也太突兀了吧
随之他抓到了一个重点,问“又”
姜明武也愣了一下,他摸了摸自己的脸也是奇怪地说“是啊,孤为何要说又”
随后他茫然地从怀中摸出了一枚贴身存放的玉佩,只见这玉佩晶莹透白,上面娟秀地刻着一个白字。
姜思白的心神猛地巨震,忽然间意识到自己可能长久以来都忽略了一些什么事情。
他问“这块玉”
“我不知道它是谁的。”
姜明武冷不丁忽然来了一句。
他将玉递给了姜思白说“我只知道它属于你。”
“我想起来了”
纪王忽然颤声抖了一下,他说“那时候,我孤零零的一个人抱着你,看着挂在你脖子上的这块玉”
“我的心里好像被掏空了一大块,撕心裂肺地想要哭,却又不知道该为谁哭泣。”
“我猜那该是留下这块白字玉佩的人,可是我无论如何回忆都无法想起那人是谁,是何模样。”
“就像,我的心里被人生生挖走了一块。”
姜思白听了自身也有些颤抖,他意识到这是在说他的母亲。
很奇异的,在这天之前哪怕是他自己都从没有主动想起过自己的母亲是谁,又是什么模样的
他好像就这么理所当然地接受了自己当前的身份,接受了自己的父亲是纪王,也接受了自己没有母亲。
他忍不住问“父王,那我真是你儿子吗”
姜明武立刻断然道“你当然是我儿子,这点毋庸置疑”
他伸手锤了捶自己的脑袋,然后疲惫地转身道“抱歉,这些年都让你一个人,可是我没办法”
这一刻的姜明武竟然是显得老态龙钟,让人心生恻隐。
姜思白闻言愣了一下,随后将那玉佩收了起来说“父王,您没事吧”
姜明武说道“我头好疼,让我休息一下吧,一会儿就好。”
姜思白连忙扶着姜明武在塌上躺下。
甚至在其躺下之前,姜明武就已经昏睡了过去。
姜思白明白这种状态,这是心力消耗过大的情况只是短暂的回忆就已经耗损了这般心力
他从未想过自己的父亲身上竟然还有着这样的故事,让他霎时茫然。
毫无疑问,他的母亲应该是个大能,或者背后有大能。
她不知什么原因与姜明武结合,并且看起来还十分恩爱,否则不会让姜明武如此刻骨铭心。
可是在生下他以后的某一天,这个母亲忽然消失了
连带消失的可能不只是姜明武的记忆,还有所有与之相关的记忆,甚至连她曾经的存在都在被淡化。
这就很神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