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眼唐沅身后的药铺掌柜。
上午初见的时候,他的确觉得唐沅身上的气质与众不同,在知道她来自陵市沈家后,他以为那气质是大家小姐自小耳濡目染培养出来的,却不曾想他也有看走眼的时候,那股子温柔恬静竟只是眼前这人的伪装。
而此时此刻,眼前这人依旧优雅从容,噙着笑意看人的样子似乎毫无攻击力,但那双眼却深邃如大海,对视间便已透视人心。
他忽地觉得车里有几分热,心跳也不自觉地快了几分,不怎么激烈,却一下下撞击着他的胸口,让他脑子有些发昏。
他有些不自在地撇过了眼,视线的焦点落在了唐沅黑色的阔边裤上。
“哈哈,原来你们认识啊,那正好,沈小姐,这是老周,跟警务司那边有点儿关系,他负责把您送到渡口。”掌柜的笑呵呵地说。
在杜政府彻底倒台之前,她都得顶着沈月藻的名字,那周警官也没觉出有什么不对,颇有些局促的应了一声“沈小姐。”竟是不敢抬头看唐沅的眼睛。
“麻烦周警官了。”唐沅点点头,转头跟掌柜的道了别,一步跨上车去,前头的司机立刻开始摇动发动机,没多一会儿,引擎轰鸣声渐响,黑色的车影远去消失在巷口。
这一程走得十分顺利,来接唐沅的这车本也是公家的,那周警官在江城这地界儿也是个老熟人,路上虽碰到了巡逻的,但都被轻轻松松打发了过去,半个小时之后,唐沅一行就已经抵达了渡口。
“沈小姐,您一路平安。”周警官道,看着唐沅同他笑着点了点头,提着行李箱转身走上了甲板,从始至终没有给过他一个多余的眼神。
他心里有些怅然,微涩的心境就像是渚江中的水浪,晃晃悠悠的,不激烈,却磨人而绵长。
唐沅的客轮在渚江上飘荡的时候,远在千里之外的宜城戚府门前却挂上了白幡。
府上的九小姐意外身故,葬礼的请帖已经发到了一众世交好友的手里。据说这戚九小姐乃是戚老爷子最疼爱的孙女,自个儿也有本事,甚至混到了杜大总统跟前去。可以想见,若是这戚九小姐不死,假以时日,戚府必能乘着这股东风扶摇直上,指不定就能摆脱商贾身份,进入政治圈子去。
可惜,天妒英才,一场意外下去,什么黄粱美梦都没了。人死如灯灭,留下的也不过是一处坟茔、一抷黄土而已。
戚九小姐的尸身从泸城运回来,戚老爷子特意花钱购置了大量冰块,足足停灵满了七日,才把孙女风光下葬。
戚九小姐膝下无子,却有一个胜似亲女的养女,那养女在九小姐的葬礼上披麻戴孝、摔盆哭号,几欲晕厥过去,看得旁人唏嘘不已。
葬礼后没两天,戚老爷子就亲自开祠堂,把这养女的名字记在了戚家族谱上。
戚九小姐的经商天赋一直是为人津津乐道的话题,她创下的宜新至今仍是以宜城的太太小姐们最爱去的购物场所。眼下她虽然去世了,可她留下的这些产业还在,戚行砚和苏菀嘀嘀咕咕的商量了几天,自觉抓住了机会,葬礼后没多久就去向戚老爷子讨要。
那本就是幺房的东西,戚行砚去之前自以为胜券在握,不料话还没说几句,就被戚老爷子挥着拐杖打了出来。老爷子气得吹胡子瞪眼,大骂小儿子为父不慈,女儿都不在了还一门心思惦记着她的东西,实在是禽兽不如
老爷子放出了狠话,说孙女名下的一切产业都将由他亲自手受,等戚庭光成年后就直接交到这个养女手上。
戚行砚夫妇为此愤愤不平,却终究没有那个胆子去反抗老爷子。
戚府的种种鸡飞狗跳都被有心人记下来,传到了泸城。杜孟勋看着底下人交上来的东西,总算消除了心底最后那丝疑虑。
看来戚笑敢是真的死了。
初夏的广城天气已经开始有些闷热,码头上人来人往,各种肤色样貌的人都有,一个个打扮得时尚前卫,衬出一种和这个乱世格格不入的繁华。
唐沅刚一下船,早就等在码头边的吴绮就眼尖地看到了她,快步迎上来,眼圈一下子就红了“小姐。”
几个月前,唐沅把她偷偷送到广城来,她就意识到可能要发生什么,但无奈唐沅对此只字不提。直到几天前沪城军工厂爆炸的消息传来,新闻报纸上都在说那军工厂的负责人戚九小姐死了,她才知道这大半年来自家小姐究竟都在筹谋些什么。
虽说唐沅早给她拍电报报了平安,可直到此刻亲眼看见她平安鲜活地站在自己面前,她连日来的担忧才终于放了下去。
唐沅无奈地用手绢给她拭了拭眼角“哭什么。”
吴绮不说话,只抓过她的手,把脸埋在那手心里,温热的触感从那细腻的肌肤上不断地传过来,抚平了她连日来的提心吊胆,让她的泪水更加激烈地涌了出来。
唐沅一下下抚着她的背,那种被人惦念的感觉让她分外窝心。
“安托万先生一周前就已经到广城了,他迫不及待地想要见您。”
回程的车上,吴绮跟她简单说了一下广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