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考分数出来的那天,霍刃在堵门。
门外有人在泼油漆,刺鼻的味道哪怕是隔着防盗门和纱网门都听得见。
旧屋年代太久不算牢固,以至于防盗门被那几个壮汉抡着拳头砸了好几下,就开始不堪重负的摇晃起来。
“操,开门,再不开门把你房子烧了信不信”
“你爸欠的八十万现在利息又涨了小子你知道吗懂点事就把房产证身份证都他妈的交出来开门,别躲了”
油漆如同沥青般汩汩地顺着门缝流了进来,霍刃用后背抵着桌子,一反手把旁边早就断电好几年的电视机抱起来放上去,咬着牙继续想自己该再拿点什么。
他兜里的手机亮了又亮,但是声音和震动被一块关了。
张老师霍刃你接电话啊你考上状元了,老师都在找你啊
路老师霍刃,一中和实验都给你打了好几道电话,说是学费可以帮你解决的,你看到短信给老师回个消息好不好
“草婊子养的”外头又开始撞门,嘴里骂什么的都有“你是你爸那杂碎生出来的种,这条命都被他抵给我们了,有本事去报警啊你去报警啊”
两重门都开始剧烈的震动,连带着灰尘也开始从缝隙里飞散。
暗绿色的油漆不声不响淌了一地,沾的他鞋底都是。
少年挺直了脊背撑着电视继续挡门,一声不吭的对抗着。
手机屏幕亮了又灭,反反复复没个消停。
陈小眼霍霍你在哪啊,你中考居然考了满分哎,我妈说你们家祖坟这会儿估计在冒十八里狼烟了是不是哈哈哈哈
胡医生你阿姨的住院费我帮你垫上了,小孩你好好读书,未来的路还有很长。
过了四十分钟,讨债的人把啤酒瓶子往地上一摔,终于骂骂咧咧的走了。
少年低着头还撑在那里,半晌都没动。
又过了十五分钟,门外传来窸窸窣窣的脚步声,是陈小眼摸过来了。
“霍霍,我就知道你出事了”他为了避开那些玻璃渣子,踮着脚走的往两边歪,差点一伸手摸到栏杆上溅着的油漆“是我是我,他们这会儿在西门外吃烧烤呢,你还好吗”
霍刃侧过身,在听到发小声音的时候松了口气,压低声音道“你来这做什么,赶紧走。”
“你以后打算怎么办啊,”陈小眼抓着手机跳到台阶上,继续道“我还以为你这会儿还在学校接受采访呢,电话都不接,那些人不是上个月才来过吗。”
霍刃好像没听见他说这些话,又催促了一遍“你快走,别呆在这里。”
“你翻窗子下来吧,咱们去东边避避,现在跑赶紧的。”陈小眼道“他们刚坐下,那家烧烤店老板我认识,死抠炭火烤东西特慢,来得及。”
少年指节握的泛白,快速说了一声好,冲进卧室里拿书包装东西。
妈妈的遗照,房产证,身份证,户口本,还有学生证。
他们家住在二楼,其实翻窗户下来很危险,容易摔断腿。
自从初二家里彻底完蛋之后,霍刃已经习惯了半夜摸黑往下跳,滚进灌木丛里都能不发出一点声音。
这回他往下跳的时候,陈小眼在下头接着,双手一兜就抱住了他,都没站稳就拉着霍刃往反方向跑。
“快点快点快点”
两个男孩使出百米冲刺的速度往常青小区东门跑,穿过马路和小巷子,一路跑一路回头看,确定没有人了才抄近路拐去了不远处的阳光小区,两三下就进了八号楼。
陈妈妈在电梯口等着,见到他们两时长长松了一口气,先是伸长了手紧紧抱了下霍刃,口里念叨着孩子啊你受苦了,转身拉着两个孩子赶紧进了屋。
电视聒噪不休的放着广告,还有好一会儿才能继续播还珠格格。
陈小眼进了家还趴在两边窗户上各看了一眼,抹了把汗给霍刃倒水。
“你暑假就住我家吧。”他失笑道“给我讲讲高一的课,就当是房租啦。”
“不讲课也没事的,”陈妈妈拿热毛巾帮着擦了擦男孩脸上的脏污“这些天就别出去了,他们不会找过来。”
霍刃接过毛巾说了声谢谢,眼神没有焦距。
不会吗
上次在学校门口杀鸡放血的不是他们吗
把所谓的父亲拖到学校门口扇耳光的不是他们吗
那些人要的不仅仅是他妈妈留下来的老屋,要的是他的这条命,要的是他去跟着他们去暗网里赚黑钱。
他们知道他是谁,知道他拿过多少奖,哪怕逃到一中去也不可能放手。
更何况还有那笔高利贷越滚越多,当初只有二十万,现在已经翻四倍了。
霍刃坐了半天没有缓过来,陈妈妈心疼的摸了摸他的脸,
“我给你煮点汤补补,孩子你先洗个澡,衣服就穿陈言的。”
“妈我个子矮,你得把我爸的t恤给他穿。”
“赶紧去拿”
母子前后走了,只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