讯问室的加厚窗帘把春光隔绝在外, 天花板冰冷的日光灯下,孔跃绷紧了脊背,脸色渐渐变得煞白。
随着尚扬严肃不带感情的陈述, 孔跃的思绪也被带回了几年前, 那桩山路交通“意外”之后,那一日的深夜里。
孔跃接到事故通知,十万火急地从省会感到了事发地, 岳父马千里已在事故中当场身亡,妻子送进医院经过急救, 还在深度昏迷, 但也暂时脱离了生命危险, 总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他心里也还有点庆幸,他搞的那个打传销擦边球的爱旅汇已经被马千里发现。这趟出差之前, 马千里因此很严厉地责骂过他, 他还发愁岳父回去后会怎么处理他,现在这样岳父已死, 妻子重伤,山中无老虎,猴子能称大王。
尽管如此,孔跃还是有条不紊地处理眼前的事,先联系了熟人, 计划尽快打点一下,把妻子转到省会大医院去接受更好的治疗。
打了几个电话, 他正要回病房去照看重伤的妻子, 那名陪同岳父出差的、多年来都很得岳父信任的助理,如鬼魅一般来到他的身旁。
尚扬道“你在车祸发生后,很快托人联系了本省有名的烧伤科专家, 表示不惜代价也要救你老婆,你采取了非常积极的行动,在电话里你甚至还很细心地询问了面部烧伤后整容的相关问题,这些至少说明在当时,你没有要杀她。我还不知道究竟是发生了什么,才改变了你的初衷,但我可以以此推定,你刚才说的话,至少有一部分是假的。那场车祸如果真的是你一手策划,是为了吞掉千里集团,那么马千里父女都是你眼中待宰的羔羊,你老婆劫后余生,你只会嫌她死得慢,又怎会想救她更不会关心她被烧伤的脸。”
孔跃辩解道“我那是做样子,让旁人看的,是怕别人说我闲话。”
“那样子做给谁看”尚扬皱起眉,无奈而痛心地揭开这案子最初的困境来源,道,“当地警方以雨天取证困难和车辆面目全非为理由,盖棺定论地坚称那就是一场意外,不只没有人怀疑到你头上,这个案子,从一开始就没有嫌疑人。”
孔跃还想说什么,尚扬道“你要是真想做样子给人看,就不会你老婆死了还不到一年,你就公然和男性出双入对。那时候你怎么不怕别人说你闲话了”
孔跃“”
这期间,金旭始终静静地听着,没有插话的意思。
孔跃不是穷凶极恶之徒,但是个绝对的滑头。
尚扬也不是几个月前怯于讯问嫌疑人的刑侦菜鸟,他进步神速,在今天独自对付孔跃已经能做到游刃有余。
“当天在医院里的直接关系人,只有你和那个助理。”尚扬道,“转折多半还是和他有关,对吗”
孔跃闭紧了嘴巴,不打算主动坦白。
尚扬也没有要等他开口的意思,一击便到了重点,说“助理把自己受人指使制造车祸的真相,告诉了你。”
孔跃“”
尚扬道“你被吓了一跳,以你的个性,你第一个念头应该是想报警,但当助理把幕后主使的名字说了出来,你就不得不重新考虑。”
孔跃的瞳孔颤抖起来,尚扬就像是身在当时当地,亲眼目睹了一切。
那个大雨滂沱的夜晚,充斥着消毒水味的医院里,孔跃得知车祸非意外,而是助理受人指使制造的凶杀案,他当场骇得魂飞天外,拿出手机就想拨打110,下一秒,被助理一句话钉住了所有动作。
助理告诉他,重金买通他,指使他做下这一切的人,是虞真。
虞真那几年以色周旋于钱权之间,孔跃也听说过一些,假装不知道,假装与己无关。
自虞真回国,他们就没见过面。孔跃知道虞真一定很恨他,对他娶了马千里女儿一事势必始终耿耿于怀。
但他没想到虞真对他和马家父女的仇恨,竟然到了要夺人性命的地步。
“虞真从一个无依无靠的小可怜,摇身一变成了邪教的高层,金钱和权力都被他玩弄于鼓掌,他记恨当年被送到国外吃尽苦头,现在想杀掉马千里父女俩解恨出气,在你看来,这很合理。”尚扬道。
“助理也许还向你出示了别的证据,证实这一切都是虞真的手笔。”
“总之你相信了他,并在他的煽动下,认同了幸存者不能活着、否则虞真可能会死的结论。你们决定杀掉病床上,刚刚从死神之手里逃脱的,你的妻子。”
“她本来伤势就重,好不容易才抢救回来,又在昏迷中,不能抵抗,连呼救都不能,要杀她不费吹灰之力。”
“她应该也有本能的挣扎,但那都没用,就如你说的”
“一两分钟,很快。”
孔跃垂下头去,双手发抖,他在尚扬的描述中,不可抑制地想起了那晚的画面。
和他朝夕相对几年的妻子,因为烧伤而剃掉了头发,脸颊一侧还有脓血,因窒息向上翻起的赤红眼睛,被他死死捂住的口鼻。
嘶嘶嘶
她死了。
“其实我更希望或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