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庆一手举着正在消散的天书沙字卷,一手便向叶苏抓去。
有道身影破风沙而来,那是唐小棠,她用铁棍撑着疲惫的身躯,跌坐在叶苏身前,双手举棍向上,用最后的力量挡了一记。
隆庆的手落在铁棍上。
噗的一声,唐小棠鲜血喷吐,倒地不起。
隆庆向前再走一步,隔着她,再次抓向叶苏。
其时,他左手握着的沙字卷,还在与河山盘里最后的景物做着对抗。越来越多的血水从四师兄的嘴里淌出来,打湿了他的前襟,吐的血颜色变得越来越深,越来越黑,最后甚至看着像墨汁一般,触目惊心。
陈皮皮在旁看着,终于感到了绝望。
他的身体开始颤抖,因为担忧,担忧两位师兄和爱人的处境,因为恐惧,恐惧两位师兄和爱人即将死亡,他真的很害怕。
那道颤抖,从他的手足传到胸腹,然后传到身体深处,最后落在腰后的位置,于是他的雪山气海也开始颤抖起来。
他的雪山气海已废,准确来说,当年被桑桑完全锁死,早已变成一片干涸的死海和黑色单调的岩峰,此时颤抖了起来
颤抖是运动,能动便是活着。
他的雪山气海,就在最绝望的时刻,居然活了过来
陈皮皮来不及感受这种突然的变化,更不可能有时间狂喜,只是顺着那道颤抖,纯属本能一般,双手向着隆庆一阵疾摆。
十道没有任何轨迹,就像天空流云一般难以捉摸的凄厉劲意,从他的十根手指前端迸射而出,狠狠地刺向隆庆的胸腹间
与受到昊天眷顾的唐小棠一阵血战,再与拿着河山盘的书院四先生比拼修为,隆庆已经受了极重的伤,陈皮皮的天下溪神指又来的如此毫无道理,是以他哪怕拿着天书沙字卷,竟也没能避开。
噗噗噗噗一阵密集的闷响,十记天下溪神指指意,尽数落在隆庆的胸间,单薄的衣衫上瞬间出现十个血洞,鲜血汩汩流出。
隆庆的脸色变得更加苍白,他有些不解地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胸口,然后抬头望向叶苏身后的陈皮皮,微微皱眉。
然后他想明白了。
现在的昊天是那样的弱小,已经无法庇护她曾经承诺庇护的人,比如唐小棠,那么她自然也无法再惩罚她曾经想永世惩罚的人观主已经飘然下了桃山,与他有相同遭遇的陈皮皮,自然也到了重新站起的时刻。
隆庆有些痛苦地咳了两声,每声咳,都让他胸前的血水流的更快几分。
“还不够。”他看着陈皮皮面无表情说道。
他左手握着的沙字卷化作沙砾呼啸而去。
瞬间,陈皮皮的身上便多了无数道极细的血线。
每道血线都来自一个极细的伤口,每个伤口都是一颗沙砾,沙砾在伤口深处,痛入骨髓,如蚁般不停向里钻,这是何等样的痛苦
陈皮皮痛到极处却没有哭他不想哭,因为那太丢脸于是他拼命地挤出一个笑容,却不知道那笑容难看的像哭一样。
看着他这滑稽模样,唐小棠想笑,却又难过的想哭。
隆庆向四师兄看了一眼,握着沙字卷的手紧了紧。
四师兄叹了口气,无力地坐了下去,然后开始不停地吐血。
一片寂静。
隆庆看着叶苏,看着陈皮皮,看着唐小棠,看着范悦,目光在他们的脸上缓缓扫过,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显得非常满意。
这些人,有的是他当年只能仰望的对象,有的是他让他本能里畏惧以至于羞辱的对象,有天才远胜于他的人,有他渴求想要同窗却被拒绝的人。
现在这些人都没有他强大,即便合在一处,都不是他的对手。
也许他修练的,在多年后的某一天,会让他变成理智丧失的怪物,或者会直接把他的身躯崩散成亿万颗粒砾,但那都是以后的事情。
他现在很满意,前所未有的满意。
他的下颌抬了起来,不刻意傲然,却开始傲然,就像是回到了很多年前他走进长安城的那一天。那天,长安街上掷花无数,他在辇中央。
便在这时,台上响起一句话。
“请借我一用。”
这句话,叶苏是对四师兄说的,又像是对这个世界说的。
那块已经快要破裂的河山盘,来到他的手中。
隆庆看他说道“你背离了昊天,又怎么会有神迹发生”
叶苏的雪山气海,是在青峡前与君陌一战被剑意所毁,与桑桑没有关系,那么他便不能像观主和陈皮皮那般复原。
“神迹,或者本来是人类创造出来的。”叶苏说道。
这句话便是新教的根本,也或者便是道门的墓志铭。
隆庆摇了摇头,说道“那需要力量,你没有力量。”
风沙已歇,只有台上数人之间还有河山盘与天书沙字卷抗衡的影响,广场上到处都是死人,不知多少神殿骑兵倒在血泊之中,也有很多新教信徒也已死去,至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