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能赶得及吗报送国际奖项不都要求得先上映么不到五个月的时间,就算剪辑出成片,这中间要上映应该也赶不及吧”
因为祁昱参演的线要征战奥斯卡,她大致也了解过国际大奖的报送规则,通常都得先上映一段时间,哪怕是小范围试映也行。
“不必。国内早有先例,有两部电影在拿下柏林金熊奖前,都没有上映。”
飞驰的车内,靳川侧头看她,眼底仿佛跳跃着杀伐的火苗。
他说“杳杳,不要怀疑,这一次,我们的征途就是国际大奖。”
杀青宴后,钟杳先在家里狠狠地补了两天觉。
连续拍摄几个月的古装,她再躺在床上都还常常有种失重感,就好像上游乐园坐了一天高空项目,夜晚睡觉都仍觉得还在过山车上。
这两天,钟杳几乎将自己与外界隔绝,连祁昱也没联系。她需要找回独处的感觉,以应对即将投入的高三冲刺。
她的精神面貌其实很快便养好了,但她总觉得,自己的注意力不太集中,像是有什么事情忘了去做,一直积压在内心深处。
又两天后,钟杳想起来了。
今年的九月,她因为跟随女将军剧组前往了漠北,没有回云水镇替妈妈扫墓。
原本,钟杳计划杀青后就立刻去的,但女将军将冲击柏林金熊奖的事,以及突如其来的清闲分散了她的注意力,令她一时忘记了。
反正之后大半年的安排都是学习,钟杳便打算趁着正式回归前,先回家乡去看看妈妈。
这一次,钟杳是独自回云水的,特意挑了人烟稀少的晚上回家。
诚如她先前所言,有些秘密只能讲给妈妈听。
钟杳给妈妈烧了纸钱,然后靠坐在墓碑旁,和妈妈讲了讲祁昱的事。
“妈妈,我十四岁喜欢的男孩子,我偷偷和他在一起了。”
“我和你说过的吧,他不完美,最开始还对我很坏,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会突然喜欢他了。”
“但一个人喜欢上另一个人,本来就是没有道理可言的对吧”
“你不用担心,他现在已经变得很好很好了,我觉得他可以信任,妈妈你相信我眼光的吧”
或许是已经很久没有过这样自言自语的倾诉,钟杳突然感到一种难以名状的难过,孤独、遗憾,仿佛回到记忆中的那个中秋节。
她孤零零的一个人对月而坐,等待着一个不知道会不会回来的人。
“妈妈,”她突然说,“如果你还在,如果你能够见到他,那该有多好。”
钟杳以为,随着她渐渐融入北京,随着她和爸爸的误会解除,随着她生活中的一切都慢慢走向光明,她最终能够接受妈妈已经不在了这件事。
可直到今天她才明白,其实不行的。
母亲的角色没有人可以代替,当这片伤口被触碰,还是会痛。她还是会贪心,想要妈妈能够陪在自己身边。
而她的少年,正是于此刻从天而降。
阔别几月的祁昱,突然出现在钟杳面前,蹲下身,伸手替她擦掉无意识落下的眼泪。
他看着她,对她说“杳杳,别哭,阿姨会心疼。”
钟杳脑子懵掉,傻呆呆望着他。
而祁昱居然转头对着妈妈的墓碑跪下了。
“阿姨您好,我是祁昱。”他对着照片上的温柔女人说,“我是个坏小孩,哄杳杳高中还没毕业就和我谈恋爱,我应该先向您道个歉。”
少年对着墓碑磕了个头。
“但是阿姨,我向您保证。”他竖起三根手指,真的开始起誓,“我会永远对杳杳好,永远尊重她,爱护她,永远陪在她身边。”
少年对着墓碑磕了第二个头。
“最后,阿姨,很高兴今天能和杳杳一起见到您。”他侧头对钟杳笑,握住她的手说,“我会努力变成杳杳的家人,以后每年都和她一起来看您。”
第三个头磕了,祁昱才拉着坐在地上的钟杳一同起身。
在妈妈的墓碑前,少年紧紧握住她的手,说着仿佛结婚誓词一般的话,钟杳也难以描述自己此刻的心情。
她问“祁昱你怎么会来”
祁昱温柔地替她擦泪,认真的说“我拐了阿姨的宝贝女儿,当然得来负荆请罪。杳杳,别哭了,不然阿姨多不放心。”
“对吧阿姨”他还故意偏头去看一眼墓碑上的照片。
钟杳心里好受一点了,她没有将手从祁昱手中抽出,转首重新看向妈妈。
她最后与妈妈道别“妈妈,我会努力学着向前看,但我永远会记得回家看你。我喜欢的男孩就是我身边这个人,你如果喜欢他,记得托梦告诉我啊。”
然后,她不再陷在悲伤的情绪之中。
拉上自己和祁昱的兜帽,转身走进这小镇的寂静夜色之中。
失去是真的,可得到也是真的。
钟杳无法左右已经失去的,却可以选择握紧所拥有的幸福,继续一往无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