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过来些。”吴山的声音愈发低微,之前伤到的肺经一直在折磨着他。
吴水连忙靠近,一面想要用自己的法力助他疗伤。之前为免干扰吴山生死之际的体悟,他不能运功干扰吴山体内的法力运转,现在却没有这个担忧了。
但他才靠过去,却忽然感觉心口一痛。吴水低下头,看见吴山的手在他胸口破开一个深深的伤口。
他感觉到自己的法力、血肉和生机都顺着伤口流走了,流到那双插在他胸口的手指上,沿着手臂流淌进那句衰败的躯体里。
他艰难地抬起头,看见吴山苍老的脸正在重新变得丰盈,变回他所熟悉的年轻样貌。但那张熟悉的脸上,双眼却是一片混浊的血色。
吴水哆嗦了一下嘴唇,似是想说些什么,但在开口前,他的眼睛就永远地黯淡了下去。
哥哥
许久之后,吴山双目中混浊的血色渐渐褪去,显出清明而迷茫的神智来。
他忽然低头,看清了眼前的情况。一具苍老、枯败的尸身躺在他身前,早已死去的面孔上凝固着深深的哀茫与痛苦。
“小水小水”他哀痛惊怖地看着这一幕,双目中时而混沌时而清醒。
“不对不对小水不是这个样子的。”
“那不是小水,我是谁我是谁”他低头看着自己光洁年轻的双手,双目愈发糊涂起来。
他疯癫地喃喃不停,忽然冲出屋舍,冲出城外,消失不见。
在冬风狂乱的呼啸声里,隐隐夹杂着一股古怪的声音。这声音很低弱,但哪怕是无法从风声中分辨出它来的普通人,在听到这一阵呼啸的寒风时,也都下意识生出了毛骨悚然的感觉。
白鸿紧皱着眉,她从这风里听到了不祥的声音那像是某种生物在啜饮着,那声音中有着贪婪的欲望,在癫狂地汲取着什么。
顺着这弥散在风里的声音寻去,她们来到了郊外的一处荒屋外。
那啜饮的声音更大了,同时还有风里送来干冷的血腥气。
丁芹的目光穿透了阻隔,她看见屋内的情况,脸色白而冷。
“是他。”丁芹轻声道,“还有救。”
荒屋里,许多干尸被随手丢弃在角落里,唯有门口一具才失去生机不久的尸骸尚还存在着丰盈的血肉。伏在上面啜饮其生机的修士终于发现了外面的变动,他站起身,好像从一只狰狞的兽变回了人,但那双眼睛里,充满了浑浊的血色。
而在丁芹目中,他整个人都是笼罩在那样一片浑浊的血色中的,就像曾经在塞尺所见的解廌,正无可避免地向着身化怪异滑去,但在血色之底,还有着一点将熄未熄的光亮。
吴山推开门走了出来,白鸿看清了屋内的惨状,她口含风雷之音,冷声道“吴山。”
“吴山吴山”吴山才吃得饱足,神智不像之前那般昏聩,似乎被这夹杂着雷音的呼唤惊醒了更多神智,“不对、不对,我不是吴山,吴山已经老了,已经死了。”
“吴山已经死了,那你是谁”白鸿的声音更冷了。
“我是谁我是谁”吴山呢喃道,“我是吴水,我是吴水。”
“你是吴水,那死在武斗台旁七号间的人是谁”
吴山陡然发起狂来,他向着白鸿冲过来,还沾着血肉的手勾成利爪,在风中扯出更尖利的狂呼“那是吴山该死的吴山吴山小水才不是那样的”
白鸿像一片风中的叶子一样,轻盈地避开了他的袭击,洁白地袖口卷起地上的冰雪,激灵灵地糊了吴山一整张脸。
她的声音如雷鸣一般,在一片冰冷的白色世界里炸响“看看你的手,吴水是你这样的吗”
冰雪落下,吴山看见了自己的手,那双手洁白有力,血肉丰盈,但皮肤上沾满了干涸的血迹,指甲缝里甚至还刮着几丝血肉。他目中的浑浊一阵,整个人踉跄地落了下来,一边发抖一边在雪地里拼命搓着手。
一直一语未发的丁芹双目骤明,手中的神术在间不容发中,穿透了因吴山神魂震动而显出缝隙的血色,抵达那深处的一点清明。
吴山双目中的血色慢慢消去了,他停在原地,迷茫而哀痛地看着周围“小水呢”
“他想救你。”丁芹道,“你要继续这样下去吗”
吴山抬头,看进丁芹一双清凌凌的眼睛中。他打了个激灵,突然就想起了一切。
怪异他在生死之间,没有勘破这大恐怖,反而因为大畏怖而在一瞬之间彻底抛弃了自己的道。他有过这么一念,只要能活下去,他愿意做任何事情。
然后然后他就领悟到了,另一条道。
天人五衰,但第五衰道心之衰是不会要人性命的。只有前四衰,才会导致修士寿尽而亡。第五衰会加剧前四衰的演变,但在大劫之中,彻底的第五衰,却反而可以给修士带来一线生机化身怪异。
只要化身怪异,就可以不必因前四衰而亡,天人五衰的道理会在怪异身上失效,因为他们所走的是另一条道
只要能够攥取到养分,他们就可以一直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