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漓池不紧不慢地放下茶碗,“郁愤结心,恐迷自性,毁了自己的道,就不值当了。”
他这一开口,茶棚里的人几乎都是一惊。锦衣人进来后,是一身夺人眼目的气势,令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去关注他。漓池却恰恰与之相反,他与一群引人注目的戒律司人走进来,衣着打扮却与他们全然不同,还坐在戒律司中七纹领的身旁。他本该是再引人注目不过,使所有人都好奇他的身份来历,但茶棚里却没有一个人注意到他。直到锦衣人抬眼询问,他们才恍然注意到这背琴的客人是如何的特殊。
茶棚里的人们并不是没有看到漓池,只是觉得他似乎本来就该出现在那里,就像人们会忽视地上的野草、树干的纹理,太过理所当然的东西必然是会被忽略的,所以人们也像忽视这些东西一样自然而然地忽视了他。
大道至简、润物无声,能做到这一点的,必然不是常人。茶棚里的人都注意起漓池来,他由无声无息乍然变作众人瞩目,倒也显得十分安然自在,只是对那锦衣人所问之话的回答,却是让人听不明白。
戒律司的人身份自是不消说,锦衣人的身份虽然不能确认,但也能看出,他必然是与玄清教有关。他能够在所有人都没注意到背琴者的情况下,一语点破对方的存在,自身修为必然也不弱。从来到茶棚后,锦衣人所有的话都是围绕着玄清教救灾民的事情在针对戒律司,方才点出背琴者的一问也是在问此事,可这背琴者回答的话怎么看都不沾边。
锦衣人闻言后,却面色不动,直直反问道“此言何意”
陶锡是茶棚里这些人中知晓最多的一个,也是反应最快的一个,他虽然听不懂这两人是在打什么哑谜,但也模糊猜出来了些许。
依照锦衣人显出来的性子,如果李泉前辈那让人摸不着头脑的回答是胡言的,只怕早被锦衣人反讥回去了。
锦衣人反问了一句“此言何意”,这句反问虽然没有透出什么信息,却隐含几分郑重。李泉前辈的话大约是答在了点子上。只是,锦衣人问的玄清教之事,李泉前辈答的应该是锦衣人的心结。
郁愤结心陶锡正大光明地看着锦衣人的神色,他一进来就开始讥嘲戒律司,瞧着肆意,可却半点也看不出来心中有郁愤所结,亦是个心思深沉之辈。
锦衣人指尖摩挲着粗瓷碗,更衬得冰白的手指如玉石雕琢,竟不太有活气。
在所有人都留着一只耳朵准备听他接下来要说什么时,之前去领号码牌的那个二纹领回来了。他修为略低,靠近了才发现茶棚中气氛有异,但也来不及再做什么了,他目光往陶锡身上一扫,见没有什么指示,便如常走了过去。
二纹领先交给陶锡两个牌子,再去给其他同僚分发号码牌。陶锡转手就将一个递给漓池,道“前辈,这”他的话才说到一半,就被一声冷笑打断了。
“戒律司的人什么时候也守起了玄清教的规矩”锦衣人刺道。
他观察入微心思缜密,在之前的几句试探中虽然一直注意着漓池,却也没有忽视戒律司几人的细微反应,转眼已推断出了漓池与他们之间的联系并不密切,便正大光明地挖起人来,对漓池道“你既然并非戒律司中人,又何必与他们在此久候不若与我同入甘南城,且看它在玄清教手中是什么模样。”
陶锡面色微冷,他性格沉稳,可也不是只会退让之人“所以你们立了规矩,就是为了自己可以行使特权吗”
漓池的手忽然在他肩上轻轻一搭,陶锡耳边响起了只有他能听见的传音“纠缠在乱麻里是没有意义的,找到线头才能剥丝抽茧。北地的边境,并不只有一个神树村值得注意。”
漓池一手按着陶锡的肩从座位上站起,乌黑的目看着锦衣人“那便去看看吧。”
锦衣人嘴角一翘,没有接陶锡的话,率先走出了茶棚。
陶锡始终未发一语,李泉前辈要做什么不是他能做主的,那个锦衣人没有领牌子却可以带人直接进入甘南城,无疑是玄清教中的高位。但他记下此事便罢,不必急着掺和。负责处理玄清教问题的并不止有他们这一支队伍,也不是现在才开始行动的。对于梁国的现状来说,玄清教并不是最急着需要处理的问题。
大劫已经开始很久了,这些浑水摸鱼的也不是今天才开始折腾的,但之前戒律司可没有像现在这样,把他这种平日负责常驻梁都的七纹领都当做普通的领队撒出去四处乱跑。
陶锡对梁国内部的事情知道的远比其他人要多,就比如这一次,戒律司铺开来的许多像他们一样的队伍,明面上的目的都是相类的针对某些在大劫中浑水摸鱼的势力,暗地中却另有任务一个只有他们这些至少六纹领以上的领队才知道的真正任务。
此代梁国国主名为胥昌,膝下只得一子一女,胥昌的年纪已经不小了,早早立下公子康为继承人,胥康青春正好,颇有仁厚贤明之相。几个月前,公子康因大劫而忧虑成疾,闭门休养,此后一直未曾露面。
这消息是从宫中放出来的,陶锡开始时并未怀疑,直到他的上峰告诉他,公子康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