凭他的修为,脚步轻得几乎像漂浮一样,并没有在下方留下脚印。但陶锡还是清晰的感觉到了脚下的触感,那些泥土黑暗、湿润、松软,甚至有种血肉般的黏腻感。
周围的鬼火感知到了他的出现,向他飘近了些许。这些鬼火可不是凡人所见的磷火又或者是阴气过重之地与少许阳气摩擦所燃的阴火,而是真实的“鬼”火。每一盏鬼火外,都是一个阴魂。
这些阴魂神智模糊,只凭本能行动,并不具有什么可怕的力量,但这座洞窟里的鬼火实在是太多了
陶锡在踏出那一步后就没有继续动,周围的鬼火感受不到他身上的活气,在本能的靠近徘徊了一圈后,也就又各自懵懂地散去了,继续在洞窟中随意飘荡着。
陶锡这才继续又向前走了几步。他每一步都迈得很稳,附近的鬼火感知到有新的东西出现了,都纷纷靠近,又在没有发现后散开。
陶锡打了一个手势,他身后的几个修士才迈步踏入洞窟中,跟随着陶锡的步伐向前走去。
在进入洞窟之后,之前一直断断续续的琴音骤然清晰起来,再去了那种时断时续的模糊感后,这琴音反倒也没了之前给人的那种幽谧诡异的感觉。
陶锡带着人往琴音响起的方向走去,他虽然没有说话,眼睛却一直没有断了观察。周围那些鬼火虽然看上去是在毫无目的地飘荡着,但其实总体上是在向着洞窟中心,也就是琴音传来的方向移动。
一行人静默无声的在洞窟中走着,周围或幽蓝或幽绿的鬼火向他们聚了又离。
如果能够从洞窟顶端的视角来看,就会发现,在这土壤阴黑不见天日的洞窟之中,无数鬼火都在以一种无序的方式,沿着螺旋向洞窟中心飘去,如一片巨大的蓝绿色星云。
而在“星云”边境,一队静默的队伍带着聚了又离的鬼火,在缓慢前行中画出一道清晰的螺旋线。
队伍中的人脸色在鬼火的映衬下显得愈发青白,他们看上去静默无声,几乎真的像一道死人的队伍融入在了这些鬼火之中。但这支队伍并不像表面看上去的那般沉寂,他们私底下一直在以手势相互沟通。
虽然神识或术法传音会更方便,但这洞窟之中的鬼气与阴晦实在太过浓重,只怕任何一点术法都会引起如水入热油锅中般的反应。神识沟通虽然方便隐秘,但也并非绝对保险。陶锡身在戒律司中,这么多年也算得上是见多识广,但却也没见过像如今这般诡异的情况。
稳妥起见,一行人除了封闭自身的气息,并没有再做出任何其他事情。
越是往前走,他们越发现此地情况的诡异。陶锡本还是一步一步稳稳的往前走,脚步却忽然微不可查的一顿。
这山洞中的泥土原本是黏腻松软的,但他刚刚落下的那一步,脚下却像是踩到什么坚硬的东西。
陶锡让自己的脚步略微重了几分,再抬起时刻意蹭开了表层的泥土。他在继续往前走时微不可查地低头看了一眼。
圆白的,那是一颗颅骨。
越往前走,他们遇到的尸骨就越多,全部都是皮肉已经全部朽烂、只剩下白骨的状态,除了人的,似乎还有马的。
这些骨头并不完整,上面的裂痕记录了伤势。刀枪、箭矢,甚至还些记录了被重物碾碎的痕迹。陶锡方法能从这些痕迹上看见那些兵器与盔甲、战车,哪怕这些东西都已经在时光中朽烂,但仍然在片土地上留下了自己的影子。
这是一片古战场。陶锡想起来了,在七百年诸国混战之时,这里曾经发生过一场大战,无数梁国勇士被困于此,他们本没有投降,然而那时久战的梁人遇到了与今日相同的困境,他们没有粮了。
前线士兵的供给本就不足,被敌军困死之后,更是运不进任何粮草。梁军本不想投降的,但在他们吃掉了最后一匹战马,连身上的皮甲都被用牙撕扯着嚼烂吞下肚,彼此之间除了身旁的战友外再没有任何一个可吃之物后,他们降了。
他们不得不降。
可是敌军也没有多余的粮草了。连年混战几乎要耗尽每个国家的底蕴。
敌军连自己的士兵都快养不起了,又如何能够养梁军呢于是,降了的梁军,永眠在了这片万人坑中。
陶锡在想明白之后,忽然感觉到了冷。以他的修为,哪怕是在这种环境中,他本也不该感觉到冷的,但是在想明白这里是怎么回事后,他突然就能够理解了这里所盘踞的怨煞与阴晦,因为这一点明悟,使他的念头与这里产生了一丝微小的共鸣,在这样浓重的阴晦中,他感觉到了冷。
但陶锡什么也没有说,他好像并没有受到这阴寒的影响,继续向前走去,他们很快就靠近了第一根石柱。
在靠近石柱之后,陶锡才发现自己错了。他曾以为那些古老的兵甲都已经在时间中腐朽,这里过于浓郁的阴晦与怨煞遮蔽了他的眼,使他在走近后才看清,这些石柱哪里是天然形成的无数兵器、盔甲、战车被吞没在巨大的石柱中,在石柱表面露出来狰狞的边角,苍凉又可怖。
这里绝非天然形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