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蠢笨成这样,你大抵也活不了多久,白瞎了我的好酒。”
数千年前,龙君倚在浪涛上,醉眼朦胧转着掌中的小龟。
小龟的头足都缩在壳子里,一副怕极了的模样。方才他正在江边游着,一只大鸟忽然俯冲下来,将他抓起来飞向高空。他年岁还小,虽怕得很,却只知道把头尾四爪都缩在壳子里。
倚浪饮酒的龙君正瞧见了这一幕,抬手泼出半盏残酒,裹了那大鸟的翅膀。大鸟受惊,双爪一松,他便掉了下来,被浪涛送到龙君掌中。
香气扑鼻的酒液从鸟翼上滑落,半点也没沾湿羽毛,大鸟这才扑腾着翅膀重新飞起来,惊叫着飞速逃远了。
小龟仍缩在壳子里,龙君闲闲转着龟壳“只知道缩着有什么用你倒是伸脑袋出来咬它的爪子啊还等着那鸟把你带到高处扔下来,在石头上摔个稀巴烂,好吃你的肉”
小龟听懂了,吓得不轻,知道龙君救了自己,于是怯怯地探出头来,一双乌溜溜的眼睛瞧着龙君。
“哟,还是个开了灵智的。”龙君一怔,手指在小龟脑袋上一点,送了他部修行法门后,顺手将他扔回了江中。
小龟在江面上砸出噗通一声,入水前,隐约听见龙君的话“这蠢笨样子,也不知道能活多久”
“三千五百三十一年。”老龟倚着护阵喃喃道,“不算短啦”
三千五百三十一年,他从一个不过巴掌大的小龟,长成如今能将整个淮水君府护在壳子内的大小。他还是像小龟时那样蠢笨,只是缩在壳子里,不会抻头去咬人。
其实也不是不能,但他要是分出力气去,壳子上的法力少了,就没那么结实了。因为他要的,不是逃命,而是守护。
老龟双腿盘坐着,双手交叉缩在袖子里,脊背佝偻头颅低垂,像一个忍苦的修行者。几滴暗色的血在水着飘荡开。
龟甲上裂纹越来越多了,护阵却越来越结实了。
一道凶威赫赫的刀光向龟甲裂纹最多最密的地方袭来,这大约是最后一击了。
他缓缓闭上眼睛
当
没有疼痛。老龟缓缓睁开眼睛。
一只巨大的鳌钳挡在刀光前面,那是一只巨蟹的鳌。
“我看谁敢在神君府邸撒野”身披青甲的巨蟹中气十足大喝道。
江水波动着,一个个水族从江中浮现,口牙狰狞的巨鳄铁尾一摆,将修士们的阵法抽出一道口子、竖瞳森冷的水蛇在修士外围盘曲而起,巨大的身躯掀起旋涡、鳞甲耀耀的大鱼吞波吐浪除了这些走古道妖修的大妖外,还有身披袍甲化作人身的妖修,一身血气悍烈,将浪涛都激得更急更烈。
“老龟,你是自己独个儿修行的,但神君当初麾下,可是有万千水兵的”大青蟹将老龟护在腹下,悍勇挥鳌,“谁与你们单打独斗”
悍烈的凶气在江域内漫延。
“神君、神君淮水神君啊”
这可是淮水,这可是此方大陆最重要的水脉
十二万年前,天柱山摧折,天地大乱,神道初现,天地间无主的山水灵脉,都被无数欲修神道的修士争夺,龙君当年从仅占淮水的一段流域,到成为整条淮水之脉的神君,可是一段一段打下来的
淮水神君的赫赫威名正是在那段时间内所成就的,如今岁月掩传说,底蕴不厚的修士们已然不知晓过去的事情,但作为一代代传下来的淮水之兵,怎么会丢失掉曾经的传说
“吞了这些敢于冒犯神君的家伙”巨鳄第一个凶悍地扑了上去。
长蛇骤然缩身,旋涡浪涛携着巨大的力量向内挤压,来此的修士们不甘被困,连续两次在即将成功之时被生生打断,亦使得他们暴怒起来“淮水神君已经被囚两千多年了,不过一群残兵败将有何可惧”
兵甲交击处处,怒喝嘶号不停,江水几乎成了淡红色。
老龟被护在最内处,紧贴着淮水君府的护阵外,他已不需要战斗。他看着这些两千多年都不曾散去的淮水神君旧部,感觉到胸中有血在激荡。
可就是这种感觉,让老龟突然感觉到了不对劲。
“不、不对不对都停下”他大声高呼着。这里的煞气太重了,所有人的神智都受到了影响,不止如此,这片水域中还有别的影响神智的东西,一缕缕无形无质的火焰在江中燃烧,那是嗔怒毒火
“这里有问题有人以嗔怒毒火布置了陷阱不能再打了”老龟想要阻止,然而刚走出两步就被一个浪头掀了回去。
有人听见了他的呼声,也觉察出不对来,然而已经没有办法停下了。所有人都在攻击,有的修士已经彻底失去了神智,双目变得通红。在这样的战场上,只能被拖进不停战斗的旋涡,直到倒下,或者成为最后一个站立者。
再这样继续下去所有人都会死。淮水神君的府邸,竟被人用做布置陷阱的诱饵战场中的修士一个接一个的倒下,这其中有那些觊觎淮水君府的修士,也有神君的旧部
老龟胸中腾起怒火,那怒火似乎要烧尽他的神智,就像烧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