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雨是无法滋养万物的,反倒会使植物焦枯、百兽生病。不但如此,其中还隐含着丝丝缕缕的煞气,若是接触得多了,连修行者都会受到影响。
地脉有灵,自发应对,使落入山中的雨水恢复正常。可是其它地脉灵性不足又或是地脉力弱的地方怎么办
鲤泉村中,村老在尝过雨水后,召集村人聚于祠堂之中,焚香设祭,向移山大王祈助。
烟气袅袅上升,接入笼罩村落的淡青妖气之中。大雨倾盆,砸得村内一片模糊,在昏黄的天空下,使人连一臂之外的情形都看不清楚。
许久之后,祠堂门口朦胧显出一个人的身形,村人浑身湿透冒雨赶来,向村老大声喜道“移山大王显灵了雨都从田地上空绕开,落到两边了”
祠堂里的村人皆露出喜色,村老的神色松了一松,却道“不要停,继续祭”
有人不解,问道“要祭到什么时候”
村老抬头看着昏暗的天,沟壑纵横的额头间不安深重“祭到雨停”
水固镇中,地神庙早早掩了门,庙祝早已将前来祭拜的人一一劝回,唯有几位路远的香客被留在庙中,于庭廊下看着地面上被雨砸出的拳头大的水花,愁苦呢喃
“这雨什么时候才会停”
庙祝温声道“莫急,雨迟早会停的,诸位不如回到客房等待,莫要受了湿寒之气。”
几位香客默念着地神保佑,沿廊道回到了客房。庙祝面上的温和之色逐渐收敛,化作了忧虑。庙祝掩了门,进入大殿,取香点燃,恭敬跪拜。
愿,世事皆平,无灾无劫
案台上高大的神像慈祥垂眸,青烟渺渺,香火带着庙祝虔诚的心念,徐徐上升,升到凡人之目不可见处,汇入神明身周缭绕的香火之中。
庙宇中、房舍内,水固镇中家家户户,无数心念汇聚成淡青香火,模糊了神明的面容。
水固地神双目阖起,将淡青香火与一身神力化作厚重孕生的地气。
早在雨落之时,大地之上就已经升起了凡人肉眼难以看见的淡黄地气,将苦雨中的涩意化解消弭。
大青山脉深处,蛇口崖下。
幽冷死寂的黑水潭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一道白衣高挑的身影,水潭旁卧着一只巨大的黑犬。
鬼王抬头看向昏黄的天空,手臂像擎着什么极为沉重的东西一般缓缓抬起。
随着鬼王抬臂,那座犹如蛇口的悬崖也缓缓昂首,蛇口大张对着天空,如墨如渊的浓重怨戾鬼气霎时升起,如遮天黑云一般,将原本还昏黄透亮的天空遮得暗如深夜。
但在黑云笼罩的这一方天空之上,所有的雨水都被黑云拦下,如龙卷垂柱,尽数落入黑水潭中。
潭水尽数将之吞下,没有丝毫上涨,但死寂无波的水面却开始逐渐泛起涟漪。
卢国国都,章宁城。
卢国国主陆宏一张脸绷得半点表情也无,任谁都能看出他的心情不好来。
左右宫人无不垂眉敛目,不敢做声,唯有狂乱砸落的雨声,捶得人心跳闷闷。就连那些身着朝服的官员们,也无一不垂头肃容。
“卫大祝。”卢国国主忽然开口唤道。
大祝是掌祭祀祈祷的官职,从属于掌宗庙昭穆之礼的宗伯,宗伯一职向来由卢国王脉陆氏担任,大祝便是陆氏之外其他姓氏氏族所能够担任的礼祭最高官职,此时由琅越卫氏的卫淳所担任。
卫淳是个鬓发夹白的中年人,在国主相唤后心头略沉,但还是沉稳上前应声。
陆宏在唤完人后,却良久没有做声,只垂头看着地面上迸溅沉重的水花,半晌后,问道“这场苦雨,便是灾劫了吗”
“这场雨是灾劫的开端。”卫淳答道。
陆宏面色愈沉,却没有说什么,只是挥了挥手,令卫淳退回去了。
他不是不知晓答案,只是仍忍不住希冀。
“雨停之后,大祭吧。”陆宏不再看那如天河倾落的雨,转身回到殿内。
雨停,无数村落农人、无数城池家户,人人都在盼着这一场咸苦的雨停,可雨停之后呢
“这雨啥时候才能停啊”谨言呢喃道。
廊下停了不少瑟瑟发抖的鸟儿与小兽,纵然有地脉相护,令落入此处的雨不至毒害山林,但连绵不绝的大雨对于这些山野中的动物来说,本身就已经是一场难熬的灾难了。
潺潺的山溪暴涨起来,水势凶猛淹了不知多少洞穴,冲垮了多少泥沙。除了院中池塘里的银鱼,恐怕没有哪个生灵能够在这样猛烈的暴雨中过得安然。
后李开了李府的限制,让附近生灵能够借助这里瓦舍避开湿寒的雨。可如果雨一直不停,它们也无法一直躲在这里避雨。血肉凡胎,是需要饮食才能生存下去的。
“三日后。”一个清淡的声音忽然答了谨言的话。
“漓池上神您回来了”谨言惊喜道。
纵使有灵脉与后李相护,丁芹文千字等等熟悉的旧友都在,但没有神明的屋舍就像风暴中飘摇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