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隆隆。”闪电划破昏暗而潮湿的天空, 瓢泼的雨水洒在太医院前忙碌的人流和车流上。所有人都像是被泡在水里一样,再厚的斗笠与蓑衣都无法阻挡这个夏季连绵的雨水。
“陕西又发生数十病例,急调五车药材前往。”
“凤阳需要派一名太医,谁去”
“不能再派了, 不能再派了, 京城也要留人的。”
“从广宗回来的人呢”
雨水和汗水混杂在一起,才刚落入泥土, 就被纷乱的脚步踩成了泥浆。
“轰隆隆。”雷声仿佛比方才小了一些, 然而大雨却依旧没有停下的意思。这是一个异常的夏季,连绵不断的闷热与雨水, 就像那此起彼伏的疫情一样。
安远伯卫明参和俄罗斯女公爵的第一个孩子,就诞生在这样的时节里。
“唰唰唰, 唰唰唰。”人类的听觉已经对外头的雨声麻木了。潮气拍打着卧室的木头门槛,像是外头的积水随时都会翻涌而入。这个时候,反倒是新生儿的第一声啼哭,有着不同于雨声和雷声的石破天惊之感。
“呜哇, 呜哇,咳咳。”胎发乌亮浓密的男婴小脸皱成红彤彤一团, 他被乳母倒提在手中, 一边吐羊水一边哭。
“好了好了, 可算是哭了。”无论是黄皮肤的乳母还是白皮肤的乳母都喜悦起来, “八爷快来看看吧。”
裙摆摇动, 小婴儿被人抱着穿过一扇屏风,就又被小心翼翼地放到了一张圆桌上。八阿哥先拿一张柔软的白毛巾擦擦小表弟身上的液体, 将他蠕动的小胳膊小腿放好。湿热的夏季,依旧要防着孩子着凉。
少年皇子做这些动作的时候果断利落,看得乳母仆从们大气都不敢出。从小积累的声名让京城人对他的医术有着一定程度上的盲从, 逐渐压倒了对他年纪的疑虑。何况,八阿哥也逐渐长大,有了大人的雏形。
胤禩清俊的面孔上表情严肃,连仅存的稚气都被他眉宇间的肃然压倒。他摸了混血新生儿的脉搏,也听了他胸腔中因为长久憋气而导致的杂音。
“先喂两口温水。”他用毛巾将小婴儿包起来,动作熟练仿佛做过无数次一般,就连资格最老的嬷嬷都挑不出错,只能老实从他手中接过孩子,按照指点的姿势抱了,又小心翼翼喂了水。
“表弟是早产的,如今气候又不好,得小心养着。”胤禩说,“第一,养他的房间里务必要干燥,地面、墙面不能有潮气。必要时,用火烤干也是使得的。第二,孩子不能包太厚,否则这样的日子容易捂出湿热病。一层棉布或者一层毛巾就是最好的。第三,既然不能穿厚,那就室内要保温了,但也不能让他出汗。第四,沾染了脏污和汗水的衣物,两个时辰就要换一次。务必让他身上干干净净清清爽爽的,乳母亦然。第五,若是太阳出来了”
他细细的叮嘱声落在黏腻的雨季里,满语俄语,仿佛泥潭中闪闪发光的玉石,凭空给人一种穿越黑暗的希望之感。
对啊,有这么多事情可以做呢,小世子一定会慢慢好起来的。
且不论乳母和婢女们是如何感恩戴德,也不提已经脱力昏睡过去的玛利亚女伯爵,在外间坐立难安的卫明参舅舅是放下了一半悬着的心。
他如今是理藩院的二把手,权力养人,年轻人但也渐渐有了官威,令人难以想象五年前他还只是个在深山围场里独居的底层包衣。但哪怕是做到大学士,在妻儿的生死面前也不能比普通百姓更加强大。
“这回全靠八爷了。”他感激涕零地磕了三个头。
这种大礼是卫明参封爵后第一次朝八阿哥做。因为按照朝廷品级来说,三等伯已经不低了,是个超品,而小八爷还只是个光头阿哥。哪怕他是皇帝的亲儿子也没有让朝廷的伯爵给他磕头的道理。
八阿哥是最近事情一桩桩压心头,反应慢了一拍,才让卫明参把三个头给磕全了。等他反应过来,连忙把舅舅扶起来。“折煞我了,我也没做什么,哪里值得舅舅这般且舅舅是朝廷的三等伯,这于礼不合啊。”
舅舅不管,小麦色的英俊的面孔上全是坚持“俗话说七活八不活,利亚偏偏是八个月早产。她平日里那么康健的人,都喊得没有气力了。要不是八爷进去扎了两针这两条命的恩情,我给八爷磕几个头算什么呢”
舅舅那么坚持,小八也就没再揪着这个话题不放。就当是前世,病人家属给他磕头的事情也是有的,拦不住。
“也不是如此就万事大吉了。”小八爷在圈椅上坐下,屁股底下的坐垫仿佛都是潮湿的。北京城哪里遇到过这么潮湿的夏天。
“舅母侵染了湿气,如今又闷热,月子里必须两天换一次被单,每日用温盐水擦身,尤其伤口,不能避忌就不去清洁,会有产褥病的风险。同时还要服用除湿补气的药膳,切记。”
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