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糖头疼得不得了,她最烦别人说话说半截。
自以为有趣,其实特别欠揍。
她扭头就要走“爱说不说,我忙着呢。”
明天要上工,江糖得抽时间给那宝贝疙瘩做保养,检查各个零件有没有老化损坏。如今她单是开的话没问题,常见的故障她能动手修,但几十年前的拖拉机,动力系统跟后来不是一回事,还是得有技术工帮着排查。
大队长的意思,符横云在这方面挺在行。
江糖寻思着,要不要去他那儿偷个师。
谢小兰“咱俩合作吧。”
江糖不可思议地看着她,谢小兰脑子不会是有泡吧她哪来的自信觉得她会同意与她合谋害别人啊。
她们也不熟的啊。
谢小兰偷偷凑到江糖耳边,说道“这事我只告诉你,吴芳骂尹秀眉不知廉耻,光天化日跟陈三狗干那档子事。他们搞破鞋,你说这算不算大把柄”
江糖无语。
她们真的不是一路人。
看来,下乡也不是那么简单的事。
光知青点才几个人啊,每天都在上演塑料情宫心计,捅起对方刀子是又快又狠。想明哲保身吧,总有人试图拖你下水。这跟她一开始的打算简直背道而驰。
建设农村,解决三农问题,江糖是认真的。
人生短暂,不过数十年,有人为名,有人为利。江糖一直认为,在有限的生命里若不做出一番有意义的事业,活着无异于死亡。
她的时间那么宝贵,她有太多东西要学,何苦浪费在谢小兰这样的人身上。
燕雀安知鸿鹄之志啊
江糖斜睨着她,冷冷地“呵”了一声,斥道“谢小兰,你自己又蠢又毒,还当别人也心怀龌龊。别高看自己,咱们在村民眼里只有一个符号,那就是知青。她要成了不要脸的破鞋,你以为自己脸上有光就能撇清关系妄想。”
谢小兰心思被戳破。
恼羞成怒推了她一下,道“姜糖你装什么大尾巴狼,别说你不想回城。你要是不想,怎么去巴结陈娇陈秀了还眼巴巴送上门教开车,呵,你比苏丹叶好不到哪儿去,你还不如她。她脸皮厚好歹坦荡,你呢装出不屑一顾的样子,背地里的手段肯定没少使。我呸”
江糖居高临下睨着谢小兰“不是骂人丑,就可以掩饰自己的丑。我想啐你,还怕玷污了我的唾沫。你最好打消那个念头,否则,你以为我会包庇你或者视而不见吗谢小兰,你会在别人出局前,提前出局。”
“”
谢小兰的脸瞬间变得苍白,手脚冰凉。
她是认真的
她大意了,她错估了姜糖的心态。
她目眦欲裂瞪着江糖“贱人,我好心拉你一把,你居然威胁我。”
“行啊,去举报我啊,可你拿什么理由举报呢你要举报我偷听她们俩吵嘴哈哈哈哈,姜糖,你没证据。”
谢小兰看着她的目光如淬了毒一般。
连表面上的和平也不维持了。
江糖“有些事,不需要证据。当事人信了就行。”
她们不是法官,也不是来断案的,需要什么确凿的物证人证吗
用不着。
谢小兰听到这话,心里咯噔了一下,眼睛死死盯着姜糖。
她会告诉尹秀眉她们吗
应该不会的,说了对她有什么好处,万一尹秀眉不信,反倒怀疑姜糖自个儿呢她肯定是在恐吓自己。
想到这儿,谢小兰逼迫自己冷静下来“我只是想回城,有错吗”
“没有错,但你不该存了毁别人一生的心思。”江糖背对着她,话音落下,推开门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江糖其实并不如表现出来的那样平静。
清楚一个时代的悲剧,跟亲历时代的伤痕烙下独特的时代基因,是完全不同的感受。
如今,她不是旁观者,而是这段历史的参与者。
她清楚两年后高考会重启,紧接着新政策允许知青们回城。
但同时,城里工作是一个萝卜一个坑,没有考上大学,满怀期待回城的知青除了接班顶岗,再难找到自己的立足之地。到了那时,他们才幡然醒悟,在滚滚历史洪流中,其实自己早已被故土抛弃了。
没有稳定工作,没有房子,大批涌回城市的知青成了见天在街上溜跶的盲流。
城里的不安定因素大大增加,紧接着八十年代的严打期来了。
回城好吗
其实是好的。
但又不是对每一个人都好。
可这些话,江糖没法说。说了,人家也当天方夜谭,肯定觉得她疯了。
人心烦意乱时要如何在最短时间内摆脱这种情绪呢
必须是工作。
之前的拖拉机手走了后,就只有林大柱开过。那会儿正是下秧苗的时间,车斗里放过秧苗留下不少泥浆,包括车轮里也卡满了泥,后来丢在大队部仓库也没人记得清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