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常的桑,结着红红紫紫的桑葚。另一种却是矮矮地伏在地面,就像土豆藤,一亩一亩栽种得整齐,人工养的淡蓝色冰蚕在矮桑里爬来爬去,一眼望去,万亩绿中,闪烁着点点冰蓝的光芒,像是误入了蚕丝仙境。
桑远远从来也没有听说过什么桑树会像土豆一样爬在地上,但奇怪的是,第一次看见这一幕,她的心头竟然浮起了浓浓的熟悉感。
似曾相识的即视感。
这个地方仿佛曾经来过。上一次路过桑州地界时,只是远远从边境上一掠而过,那时她的小命还悬在幽无命的手里,只大概地瞟了几眼,知道这是个绿绿的地方。
今日更近距离接触桑州这块土地,她心中竟是泛起了奇异的乡情。
漫山遍野都是这样的矮桑,秀美的桑州织女坐在高桑下面纺丝,口中哼唱着悠扬的调子。
桑远远不自觉地随着她们唱起来。
不知什么时候,桑不近偷偷换了个人来驾车,他摸进了车厢里,静静坐在一旁,看着自家这个面露茫然,不自觉地唱着桑曲的妹妹。
眼眶渐渐便湿润了。
一曲终了,桑远远恍然回神,见桑不近和幽无命都盯着她。
“嗯”
幽无命噗哧一笑“小桑果,你走调了”
桑不近却是急急别开了头,低低地笑道“许多年不曾听小妹唱过曲了。小妹你可知道你这调子跑得简直是有毒,自听你这般唱过之后,大哥我也再找不着真正调子”
桑远远愣住。
所以她和原身,连跑调都跑成一样的款式吗
她再度看了看车窗外的桑田。
感觉依然那么熟悉。
莫非来到故地激发了这具身体残留的记忆她暗暗思忖。
想到很快就要见到桑州王的夫人,她不禁有些忐忑。
女儿大了,与爹爹和哥哥都不会太亲近,男人们粗心,用失忆做借口还可以勉强蒙混过去,可是做娘的,哪个会认不出自己的孩子到时候,会怎样呢
事到如今,也只能顺其自然。
在她胡思乱想时,车队已辗进了桑都。
桑州的城和别处又有不同。筑城用的是一种灰白色的砖石,城中处处栽满了高桑,而那些灰白的砖石上,则是像爬山虎一样,爬了许多矮桑它们可以从那种灰白的砖中汲取养分,而冰蚕留下的虫蜕和虫便,又凝成了坚固的琥珀状,填补了砖石的空隙。
很奇异的共生关系。
桑夫人早已迎了出来。
熊一样的桑州王小心翼翼地扶着她,大老远看到车队驶入城中,桑夫人娇小的身躯就开始摇晃。
到了近前,桑夫人激动得失了声,颤抖着身体,盯住桑远远,眼珠一错不错。
看清桑夫人的模样时,桑远远心中的忐忑霎时不翼而飞。
她怔住了。
熟悉的感觉在心头涌动,她不自觉地开口唤了一句“阿娘。”
眼泪掉了下来,她丝毫不知,呆呆地向着那个瘦小的中年女子走去。
母女二人长得有几分相似,走到一处,桑夫人颤着手,抓住了桑远远。
这一刻,桑远远的脑海里一片空白。
什么演技,什么心虚,什么冒牌,什么被拆穿,通通飞到了九霄云外,就像在外地待了大半年之后,休假回到家中看着忙碌的父母,感觉好像很久没见面,又感觉似乎与他们分别也不过是昨日的事情。
许久,桑夫人忽然掩住口,呜咽了一声。
“我的小桑果”
“嗐”桑州王抓住了夫人的肩膀,道,“就知道哭哭啼啼,是谁说闺女不惦记你,见面得抽她一顿消气的哈咋一见面,就叫起闺女小名儿来啦多少年没这么叫过,你也不嫌腻歪”
桑夫人柳眉一竖,一记杀人的眼刀阴阴飘了过去。
桑州王顿时怂成了鹌鹑。
桑不近在路途中已悄悄恢复了男装,他气宇轩昂地走过来,道,“阿爹阿娘,回去再说话吧,幽无命也在呢。”
听到这个名字,桑州王与桑夫人面色不禁微微一变,望向他身后。
幽无命笑得像春风般和煦。
他总算没有口无遮挡直接叫人家岳父岳母,而是施了个王族标准的见面礼,温声笑道“桑州王,桑夫人,幽无命有礼了。”
桑氏夫妇正色回礼。
虽然在路上时,桑不近已将事情大概地告诉了二老,但眼睁睁看见这云境十八州最骇人的疯子、狂徒就这般像个老实女婿一样走在身边,夫妇二人一时之间还真是有点儿接受无能。
桑远远走在桑夫人身边,余光偷偷瞥他一眼,见他走得像模像样,那一身风度气质,既有王者的气派,又谦逊温和斯文有礼,实在是个影帝。
桑夫人时不时便攥一把桑远远的手。
好似怕她丢了一般。
“小桑果,”桑夫人低低地说道,“分明送你出嫁也不过是三个月前的事情,可不知为何,阿娘总觉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