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刚听到这里,停下脚步狠狠地一拍自行车龙头,心中暗骂时代变革的大好时机自己都没敢走出去,拼搏一把,林正刚你真是没出息
不过他渐渐挺直了身体,看着远处那隐约的青山,心中升起一股豪气老天送来嘉明这个福星,也送来一场泼天富贵,这样的机会岂能不好好把握
越想越兴奋,林正刚的脚步渐渐加快,林嘉明有些跟不上了。
“爸,你走慢点。”
林正刚哈哈一笑,索性骑上自行车,对女儿道“嘉明,上车。”
林嘉明轻巧巧跳上后座,揪住父亲的衣服下摆,脆声道“爸,你说怎么办”
林正刚使劲一蹬,志得意满地大声道“放心,交给我吧你只管好好读书就行了。”
这一刻,林正刚脑中闪过无数计划,整个人激动得全身发烫,恨不得马上成为八十年代暴发户,将林家兄妹的所有荣光都吸引到自己身上来。
没有必要在糖厂继续干下去,反正自己做到退休也就是这个位置,一直没有提升;
要趁现在军山农场没有改制,赶紧攒点家底,等将来政策一来马上下海经商;
要趁现在只有四十多岁,年富力强,多积累人脉,把未来可能成为社会精英的几个知青笼络到自己身边;
两个儿子么,将来等自己发达了再拉他们一把,父子齐心干事业,多好
至于林家那几个,哼哼,别等我捉到错处。
他细细询问着林景严赚钱的始末,听林嘉明说得语焉不祥,看来自家姑娘也是个糊涂的,并不太清楚细节。
他忽然想到一件事,压低了声音“嘉明,上次林满慧骂你举报,是不是真是你干的”
林嘉明神情有些忸怩,半天没有吭声。
林正刚忽然哈哈一笑“不愧是我的女儿,干得漂亮”投机倒把,这个罪名不错,只不过到底还是小孩子,小打打闹。若由他出手,绝对一击必中,让林景严永世不能翻身。
越想越美,林正刚感觉前途一片光明。
林嘉明将冰冷的手指头藏在袖中,看着父亲的背影心想现在有爸爸做决定,我就不用再紧张。好多事情小孩子根本做不了,还是得大人来做更周到细致。
过得几日,林景智带着弟妹们清明扫墓归来,给住在纱厂老平房的爷爷林春雨送去一罐枇杷蜜,没想到过来开门的人是林正刚。
林正刚见到他愣了一下,亲切地说道“请进,请进,景智现在回农场中学当老师,为我们农场的教育事业做贡献,风格高啊。”
林景智没有进去,来到农场的时间一长,对叔叔这一家的所做所为便了解得更为深刻,他现在看到林正刚一家人就觉得胃里不适。
林景智递过蜂蜜,冷着一张脸,提高音量对在屋里没出来的林春雨说话“爷爷,这是云田老家蜂农出产,养肺止咳有奇效,你没事泡点水喝啊。”
里屋传来一阵剧烈的咳嗽,林春雨有气无力地回了句“好”
林景智成年前与爷爷关系亲近,很有感情。听到咳嗽声急促,有点担忧,便提步上前,走进昏暗的屋子。
这是林景智小时候生长的地方,低矮的平房,一间正屋、两间卧室,再加厨房和茅房,当年他和弟弟妹妹在这里玩耍嬉戏,留下很多美好回忆。
当初纱厂初建,农场给八位元老级领导建了八套这样的平房,号称“八大家”。只是十几年过去,年久失修,当年令人羡慕的老房子已经显得破败。
原来的住户陆续搬到纱厂新宿舍,这八套平房住的都是老弱病残,林春雨和葛翠萍平时便住在这里,偶尔会去林正刚那边吃饭。
林春雨独自住在西边卧室,刚一走近便闻到一股霉味。林景智眉头紧锁,看着歪在床边喘粗气的林春雨问道“爷爷,怎么只有你一个人”
葛翠萍从厨房走出来,往地上“呸”了一口,“你眼睛瞎了吗我不是人你叔叔不是人这么大两个人杵在这里你看不到”
林景智忍住气,放平了声音,坐在床边,摸了摸冷似铁的棉被,细细察看着爷爷的脸色“春天寒气重,爷爷你多穿点。”
年纪大了受不得惊吓,葛翠萍最近睡不好,黑眼圈很重,脾气暴躁,听到林景智的话,便大步过来一把抓起桌上的茶碗狠狠砸在地上。
“哐呲”
伴随着这一声巨响,葛翠萍尖声骂道“多穿点,你说得倒轻巧你是送过一根棉,还是一根纱你爷爷一直都是我在照顾,你们一个个当撒手掌柜的,倒好意思指手画脚”
林景智哪里还坐得住,霍地站起,匆匆对林春雨交代了一句“爷爷,清明我们已经去我奶奶、父母的坟头拜祭,您多保重身体。”
说罢,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间让他窒息的老平房。
葛翠萍叉着腰站在地坪,对着他的背影继续骂“不孝的子孙,连儿子都生不出来,还好意思回家祭祖。拿罐破蜂蜜就以为不得了过年过节连一分钱都看不到,我呸哦”
林景智捏着拳头,加快脚步往外走,脸色铁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