玲呆了呆,双手变得僵硬无比。
强烈的太阳光线从头顶投下,她的影子只有一点点,全都堆在脚下,看起来笨拙拙的。贺玲抬起眼,众人的目光里透着鄙夷、嘲笑、讽刺唯独没有同情与怜悯。
阳光太过刺眼,贺玲感觉内心空落落的,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慢慢转身,一步一步地远离。
有些事,错了就无法回头。
贺玲一走,一家人坐在正屋打蒲扇、喝凉茶。
说了会闲话,林景信看着林景智说“大哥,我这马上就要去省城读书,家中就剩下他们四个,不知道为什么总有点不放心。”
林景仁大大咧咧地来一句“算了吧,二哥。你在农场的时候也就是一个星期回来一趟,吃顿饭换身衣服就去林场,你去上大学也不会有什么影响,放心吧。”
林景信脸一红,不知道应该如何接。
林景勇倒是细心些,他安慰道“二哥你莫担心,我和三哥都上班了,只剩下老五、小妹上学,小妹会种菜、我会做饭,家里也不缺钱,怕什么。”
林景严听四哥这口气,自己像是个没用的,忙表态道“我来学做饭,将来四哥中午回来吃现成的。”
林景勇感叹道“老五也长大了,肯学做饭了。”
想到自己以前一放学就到处乱跑,和一班子好耍的朋友吹牛、恶作剧,林景严感觉脸有些发烧。
林景严举起右手,信誓旦旦地说“我保证以后一定好好学习,不再乱跑,一定努力为哥哥们分担家务。”
林景智与孙文姣对视一眼,长吁了一口气“好好好。”林家兄弟中,最调皮捣蛋的就是这个老五,他如果能够乖一点大家都轻省不少。
林满慧似笑非笑地瞟了林景严一眼,没有吭声。林景严被这一眼激得差点跳了起来“你,你不信我”
林满慧抬头望向天花板,淡淡地回了一句“信。”
信,怎么不信你若能改好,家中没有祸事,一切都会好起来。你若不改好,我一样有办法让你安静下来。
一直沉默的林景勇这个时候说了一段话,气氛忽然变得严肃,有丝丝缕缕的伤感在屋里流动。
“那个,大哥,咱家存了不少钱。现在小妹身体好转,不用再做手术,钱都留下来了。以前你省吃俭用地每个月往家里寄钱,往后就不用再寄。大哥成家了,小玥玥也长大了,我们不能再拖你的后腿。”
林景智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眼中竟然有了泪花。他摆摆手,右手拿起镜架,左手哆嗦着接过孙文姣递过来的手帕抹眼泪。一边抹一边声音颤抖地说“都好了,都好起来了”
真是不容易啊,刚大学毕业分配到县城中学的时候,工资只有四十二块钱。父母双亡,弟妹尚小,他恨不得一分钱掰成两半花。自己留十块钱吃饭,其余都寄回家来,不然上学的上学、看病的看病,哪里养得活
后来老二、老三、老四先后上班,家里稍微宽裕些,可小妹依然是个无底洞,不断地要看病、吃药。
林景智一发工资就往农场寄,到结婚的时候孙文姣简直不敢相信一个大学生竟然会那么穷除了一个好工作、一张文凭,一分钱存款都没有。
幸好孙文姣也是苦孩子出身,不嫌弃他穷。两个人一起上班,两边家里要贴补、迎来送往、养孩子都得花钱,只能从牙齿缝里挤出十块钱寄回来,到现在为止,家里连一件像样的家当都没有添置。玥玥养到三岁多,除了过年平时连件新衣裳都舍不得买,其他县城孩子吃糖、饼、蛋糕,她在一旁见了咽口水,不晓得多可怜。
现在忽然听到老四说不用再寄钱,不拖累大哥。林景智一颗心被烫到,暖得全身仿佛泡在温水池里,泪水止不住地往下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