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景信直愣愣地看向林景仁,一句“人财两空”将他的自尊心戳破,羞愧难当。
林景严大声道“二哥,贺知青这样的人娶回家恐怕鸡犬不宁,你醒醒吧”
屋里一阵寂静,只听到几只蚊子嗡嗡地飞来飞去。
林满慧走出里屋,走到五屉柜旁边,从陶壶里倒出杯凉茶,递到林景信手中,微笑道“二哥先别着急,喝口茶先。”
凉茶带着茉莉清香,小妹的笑容温婉纯净,宛如夏天夜晚吹来的凉风,林景信内心的那一股焦躁渐渐被抚平。
林景仁一拳头过去,一口闷气舒缓许多,重重地哼了一声,抱臂而立,盯着林景信不吭声。
林满慧问林景信“二哥,贺知青要走,你知道吗”
林景信点点头,眼角和嘴角都向耷拉,显得十分郁闷。
他抬起头看着林景仁,说话一点底气也没有“她昨晚跟我说,打报告只是回家陪母亲,并不是一去不返。她还央求我帮忙找关系让革委会的人盖章”
越说声音越小,到最后几乎都听不见了。
林景仁眉毛一皱“贺知青打的返乡报告根本就不是短期离开,而是户籍迁移,她这是避重就轻,骗你呢。”
林景信性格相对内向,并不太愿意和别人说心事。听到老三这话,心中一痛。
贺玲从来没有说过喜欢自己,从来没有关心过自己是不是累,自己趁着夜色帮她劳动,她生怕别人看见,连杯水都没有给自己倒过。
贺玲老家在哪她母亲姓甚名谁,生的是什么病,他一概不知。
可是,想到她曾经的温柔,林景信又有些犹豫,努力为她的行为开脱“贺玲高中一毕业就分配到农场,在这里人生地不熟,又没有什么朋友,有些事藏在心里也情有可原。”
他还有些话没有说出口贺玲有文化,比自己有见识,长得也好,自己哪里敢奢望太多能够允许自己在她身边转悠,接受自己的付出,那就是莫大的恩赐。
看到林景信心虚的模样,林满慧有些心疼要想让一个极度缺乏自信的人雄起,哪里是旁人几句话就能解决的呢。
以前的自己和林景信一样,胆小、自卑,只有在面对比自己更为弱小的同类,在不断奉献的过程中才能找到存在感。若不是异能改善体质、末世逼她强大,恐怕她还像以前一样懦弱。
贺玲就是因为拿捏住了林景信的这个毛病,才能不断得逞。
林景信在内心挣扎了半天,终归还是开了口“老五,你不是说楚寒要收你做小弟”
林景严张大了嘴,指着自己的鼻子说“二哥,你不会真以为楚寒和我关系好吧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和他只见过两次面,第一次他带人来抓我,第二次他盯着我做检讨,哪里是个好说话的”
林景信颓然坐倒,整个人如同抽了筋一样,肩垮腰松。
“那怎么办她担忧母亲的身体,心急如焚。”
林景严脖子一梗,翻了个白眼“我不去说再说我不希望贺玲当我二嫂。”
林景勇和林景严异口同声地说“我也不希望。”
面对三兄弟的反对,林景仁感觉自己顿时成了孤家寡人,整个人愈发没了精气神,呆呆地望着墙壁上发黄的奖状,喃喃道“你们,你们就这么”
就这么什么这么不支持我、这么不希望我和贺玲好、这么不信任我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表达什么。
一颗心凉得透透的,眼中不自觉地带出一股对生活的厌憎出来。
林满慧一直沉默不语,认真观察着哥哥们的反应。看到林景信一副恨不得将自己埋进土里的自闭模样,轻轻叹了一口气
二哥辍学上班是为了养活弟弟、妹妹,每个月省吃俭用是为了给小妹治病,哪怕做出借钱给贺玲的蠢事,也是被恶人利用。这样善良、老实的二哥,必须帮他。
她微微一笑,语调温柔而坚定“明天我去说吧。二哥你请个假和我一起跑一趟”
小妹这话如甘霖降落林景信那渐渐干枯、悲伤的心田,他霍地站起,神情激动“好”
第二天上午,林满慧和林景信一起,往革委会办公室而去。
顺着农耕大道一路往南,走到临湖路,闻到空气中浓浓的湖水气息,便到了总场机关。这是一栋三层的办公楼,位于军山农场的东南面,正前面矗立着一棵高大的老槐树,足足有百年树龄,树干粗大,需三人方能合抱。
七十年代农场管理松散,并不像后来上班需要打卡,机关里的人悠闲得很。革委会办公室在一楼东头,兄妹俩走进靠近门厅的屋子,里面乱七八糟摆满各种物品。
旗帜、彩带、锣鼓、浆糊、成堆的旧报纸
一个穿着背心的中年男子把双脚翘在掉漆的松木桌上,手里拿着张报纸念念有词。
看到兄妹俩,那男子将报纸放在腿上,晃了晃脚丫子,拿腔作调地斜了他们一眼“有什么事”
看到满墙的标语,林景信有点头皮发麻,小心翼翼地看了林满慧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