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几年前的情况您也清楚,刚建国大家意识还不高,在有的事上面能省就省了,但是我听我娘说这婚书当时是按着章程走的,先找村头的秀才老爷写的婚书,大队还盖章了,不信您看”
人群里一片哗然。
这丫头说的也不是空穴来风,别说那年头了,就连现在,村里也有小年轻们孩子都生了几个才去扯证的。
“舅舅”唐小红觉得隐约有些事情,超出自己控制范围了,正有些担心时,余光瞥见熟悉的身影,兴奋的喊道。
李卫国精神抖擞前来,见到那俩公安,也没摆架子,微微弯腰,朝俩人握手,“公安同志来了,真是辛苦了,走,去我办公室休息休息。”
徐念峰摇头,“不过去了,事儿办完就走了。”
“那成,咱就先说事”李卫国用眼神安抚了外甥女,前几天妹妹丢人的事,他也清楚,这次的事也是他授意的,他们兄妹打断骨头连着筋,妹妹被人诟病,自个名声哪能好了
这次不把唐家脱层皮,他就不姓李了刚刚他也听了婚书的事,呵,她说的那种情况怎么可能
如今他倒是想看看这戏唐家人要怎么唱下去。
“咳咳”徐念峰把满是灰尘的红布打开,看着上面的蝇头小楷,缓声念道。
立婚书人张氏,原籍浙江北赵村人氏。皆因本夫夭亡,兼遭灾荒,母女流落在外,无人抚养,兹值饥寒交迫,性命垂危之际,情愿改嫁于恩人唐大山名下为妻,自嫁本身,与他人无干。
本人日后亦无反悔,随带女娃张翘,乳名翘翘,为逃活命,长大成人后,随继父姓,空口无凭,立婚书为证。1961年腊月,夫唐大山,妻张来弟
年长的那个公安,暗暗松了口气,他合着婚书,“张氏”又看了下落款,“你就是张来弟”
张来弟哪知道这玩意是从哪犄角旮旯翻出来的,但是这是给自己解围的东西,她点头不迭,“我就是,我是张来弟,这是我家男人唐大山。”
唐大山云里雾里,被点名后跟着点了点头。
“怎么可能”唐小红惊声叫道,她奶奶活着时候,没少跟自己念叨这个。
原本怕奶奶老糊涂,记不清楚,她又找李强确定过,得到的答案也是相一致的,但眼瞅事成了,咋又蹦出个婚书了
“这文绉绉的,像是老秀才能写出的东西”
“是啊,看来人家两口子也没少藏心眼呢。”
“这事弄错了啊。”
群众的窃私语传来。
唐菊手直发抖,直到周围热闹的讨论声入耳,她才大梦惊醒一般,这婚书
她想起前两日看到她趴在桌子上提笔写的内容。
唐翘
“这东西一定是假的”唐小红不认输,气急败坏喊着,那检举信是她写的,消息也是自己散播的,她就等着击垮唐翘,让她掀不起风浪呢,咋这会事情还有变了
李卫国拉住她,制止了她尖叫,笑眯眯道,“大人在这,你小孩插什么嘴。”他佯装训斥小辈,随即眼冒精光,“不过,这丫头也是提了个醒,这东西,该不是仿制的来我看看。”
唐菊方才落下的心,这会猛地提了起来,她克制不住眼神,偷偷朝唐翘那边望去。
她以为会看到比她还要紧张的面孔,但是,没有,唐翘气定神闲,眼底甚至还带着些笑意。
李卫国手摸到红布。
“呦,老哥果真是细心的人,这点小事都得亲自掌下眼”村长的大嗓门由远及近飘来。
李卫国又烦躁了几分,这老头咋也来了
唐翘装作看不出此时的风起云涌,这俩人,不过把她当个垫板而已。
就算是这样,她还是要笑眯眯跟村子打招呼,“村长,您先看看这章”
村长接过,眯着眼看了会。
原本他来这,是想提点这丫头两句,乱了阵脚后,别攀咬到不该咬的人。
可是现在,这不过两三天功夫,这婚书拿到手里这感觉,为何变了如果不是这章是自己落的,他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记忆紊乱了。
几十双眼睛盯着他,他收了心思,点头道,“大队的章早在七年前就换了,所以这是旧章,这婚书是真的。”
李卫国笑意愈发僵硬了,一把扯过,上下左右打量着。
他们肯定是看不出纰漏来的,这红标所用的布,本就是十几年前的,不会出错,至于笔墨做旧
只要在研磨的墨汁种,掺入少量的藤黄,或者是黛青,最后以香灰掩泽即可。
最后再用燃烧木柴、稻草所产生的烟熏来做加工连布带字迹,更万无一失了。
她以前住的巷子最僻静的房子主人,就是做旧的一把好手,她这么多年被熏陶,自认做不出大师级别,最起码这些人是看不出的。
李卫国显然也没看出来。
他手指捏的紧紧的,眸子里流露的满是不甘,但他最后还是深吸口气,把东西交给了公安,“我没看出不妥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