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莫要动气, 伤身子。”玉佩里传来王嬷嬷声音。
“伤身子我身子早就在十四年前就伤过一次了,你不是不知道, 嬷嬷,你应该知道, 这世间只有你明白我苦了”随即是王清荷声音, 只是那声音越来越小, 像是隔着一层雾,闷声闷气,模糊不已。
玉佩里声音消失不见,一室寂然。
楚妗如今也顾不得玉佩里为何会有王清荷声音了, 最让她在意便是,王清荷话中, 满满都是对她嫌恶。
她听完这些话, 心底发寒, 过往一切像是一团纠结杂乱毛线团,如今随着王清荷一番话,抽丝剥茧一般,理顺了。
王清荷过往那些关心, 居然都是假装那些温情面具下,是王清荷对她浓浓鄙夷。
怪不得不管自己如何努力, 她总觉得与王清荷之间像是隔着一层纸,看似亲近, 却最是疏离, 合着她从未真正接纳她, 从未将她当做女儿
楚妗眼底慢慢弥漫上雾气,自己当初还在心底期望着,自己真心待她,总有一天她会真心疼爱她,像是这世间最普通母女一般。
如今看来,那些想法就像是一巴掌,狠狠地打在了自己脸上,生生疼。
她们是血亲啊,她怀胎十月给予了她身体,甚至她体内有着她一半血液,那滚烫炙热血难道也是假吗真比不过十四年分离吗
楚妗眼里迸发出浓烈不甘,她挣扎着站起来,踉跄往外走去,不,这些话才是假,她人不在青荷院,怎么能听到那么远地方说话呢简直匪夷所思
“阿茶,你去哪儿”墨兰忽然发现楚妗失魂落魄地从屋子里出来,步子迈得飞快,墨兰有些担心地问道。
楚妗脚步一顿,压下眼底雾气,坚定道“我要亲自去确认一件事。”
说完,楚妗头也不回地往院子外走去,尽管心底着急,但是楚妗仍然谨记着这些天学礼仪,疾走时也能保持裙裾微动,衣袖微扬。
青荷院。
王清荷泪眼婆娑,撑着额头,哽咽道“十四年前我弄丢了她,不是大病了一场吗命都险些没了,甚至父亲母亲为了楚妗将我赶出了王家,与我断绝了关系,十四年未曾联系,我这付出了这么多,难道还不够吗嬷嬷,我不盼着她能够像静儿那样才情横溢,挣个京城第一才女名头回来,只求她安安分分,别丢了我脸,这个要求过分吗,这么简单事情”
说到这些,王清荷心便抽痛起来,自己当初因为楚妗大病一场,险些也跟着楚妗丢失去了,后来有了楚静姝慰藉,好不容易从悲痛中转寰回来,她父母,王家家主王雎义与主母蒋氏却责怪她失责,甚至气恼她领养楚静姝,与她断绝了关系,十四年来未曾与她传过一封信。
王嬷嬷看着王清荷眼底怨念,暗暗叹了口气,其实这就是大夫人厌恶二小姐最主要原因。大夫人与父母多年未见,当初蒋氏极为疼爱王清荷,却因为楚妗与她断绝了母女关系,王清荷其实心底也是恨着二小姐,怨怼二小姐让她失去了父母。
她是王家家仆,当初随着王清荷远嫁到京城,主仆二人感情深厚,但她也知道,家主与主母不是那等无放矢之人,当初他们关系决裂时候,她在房外,房内到底发生了什么,其中关键她不清楚,但她也知道,怕是十四年事情另有隐情。
“二小姐您怎么来了奴婢前去禀告大夫人,您先在外面等候一二。”屋外忽然传来丫鬟声音,王清荷话音一顿,急急忙忙用帕子将眼里眼泪擦拭干净。
王嬷嬷也迅速地帮她整理好头上微乱发髻,劝说道,“老奴去请二小姐进来,夫人您是这府里大夫人,一言一行都要谨言慎行,万莫要失言,否则连这表面情分都要伤了。”
王清荷轻吸了一口气,沉声道“我晓得,你去吧。”说着,她抚了抚鬓角,压下了微乱碎发。
王嬷嬷转身,拉开了紧闭房门,和蔼地笑道“二小姐,您来了夫人在屋里,您快些进来吧。”
楚妗站在门外,她微抬眼皮,视线沉沉落在屋子里云母屏风上,她忽然有些踌躇,生出了一丝惧意。
若是真相便是她想那样
“二小姐”王嬷嬷疑惑地唤道,怎么来了也不进门,就一直站在门外。
楚妗看了一眼王嬷嬷,眼底闪过坚定,便是真相如此,难道她还要逃避吗永远自欺欺人地活着吗本来就是个笑话了,还要死死渴望着那虚无缥缈母爱,让自己更加不堪吗
她颔首,尽量不让自己声音颤抖,淡声道“我来看望一下母亲,我住在公主府几日,回来还未曾与母亲好好说过话呢。”
王嬷嬷躬身让楚妗进了屋子,随即跟在楚妗身后,看到地上碎瓷片,连忙打发了两个丫鬟进来打扫。
楚妗目光死死盯着地上碎瓷片,她那一丝侥幸也消失一干二净。
王嬷嬷解释道“刚才老奴笨手笨脚打碎了茶盏。”
“是吗”
王嬷嬷只觉得这句话低柔轻缓,却带着一丝哑意,让人听着莫名有些难受。
王嬷嬷难得一愣,收起了脸上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