粗糙的掌心里猛地被塞进来一颗糖, 让赵国栋有些窘迫。他愣了片刻才道“我我不爱吃糖。”
“会有人不爱吃糖吗”
李玉凤反问他,若是他们那个年代,不爱吃糖也就算了, 压根不稀罕。但这种年代,糖这个东西却是不容易得的, 而且它这种甜滋滋的感觉,真的是能让人的心情都跟着甜滋滋起来,“家栋说你们家已经很久没吃过糖了,你就吃嘛”
她有些期待的看着赵国栋,他老是唬着一张脸, 好像从来没有笑过
赵国栋把糖握在了掌心,这种寸金糖他小时候是吃过的, 咬开里面还有浓浓的糖汁, 非常香甜。他把糖小心翼翼放在了自己褂子口袋中,根本舍不得吃。
李玉凤看见他收了糖,脸上的表情也没有那么凶神恶煞的, 才略略松了一口气。
卫生院就在学校旁边的一个巷子里,赵国栋帮她挂了号, 医生检查完李玉凤的伤口之后, 让她去注射室打了试验针。
“你这个不行啊, 破伤风过敏, 不能打针, 我给你开些蝉蜕吧。”医生看着李玉凤白嫩嫩的胳膊上还没退下去的红点, 皱了皱眉心道“不过最近农忙, 割伤腿脚的人不少,我们卫生院的蝉蜕已经用光了,你去对面的国营药房看看去。”
李玉凤并不知道蝉蜕是个什么东西,但她还是谢过了医生,接过他递来的药方,转身退出诊室。
赵国栋就坐在诊室外面的长椅上,脸上神色肃然,很显然他并不是主动愿意陪李玉凤过来的,但看见李玉凤出来,还是站起来问她“怎么样现在去打针吗”
“不用了,走吧。”李玉凤看见他这副样子心里又来气了,她也不是一个爱热脸贴冷屁股的人,既然赵国栋不愿意陪着自己,那就算了呗。
“还没打针呢,怎么就走了”赵国栋想起那天晚上她割伤脚时候的样子,那时候虽然黑灯瞎火的,但就着当时的月光,他还是能看见她伤口看着不浅的,况且他们农村人向来是粗人,李玉凤就算再娇惯,那肯定也是因为伤口没愈合好,她家里人才会让她来打针的。
“医生说不用打了。”李玉凤把手里的药方丢给赵国栋,继续道“去药房抓药吧。”
赵国栋翻开药房看了眼,跟在李玉凤的身后,她走路时候拿马尾巴甩来甩去的,就像在他心口上搔一样,他急忙加快了脚步跟上去。
“不好意思,蝉蜕咱们药房也没有了,现在才五月份,知了都还没从泥洞里出来呢。”营业员有些抱歉的开口。现在物资紧张,连一些常用的中药材也很稀缺。蝉蜕要到七月份的时候,才会富余起来,他们这里已经卖空了。
虽然李玉凤觉得自己不会因为受了这么一点小伤就狗屁了,但这要啥没啥的遭遇,还是让她有些郁闷。
“走吧”她决定去她大嫂张翠华那边买一些肉回去吃,都说吃什么补什么,吃两回肉,那她流的血也就都补回来了。
赵国栋像个小跟班一样跟在她的身后,看见李玉凤往供销社那边走,便也跟了上去。
阿婆临走时候给了他一斤肉票,让他买一些肥肉回去,熬上一小碗的猪油,家里没菜的时候,一小勺的猪油拌饭再加几滴酱油,就可以吃下一整碗饭了。
但买肥肉也是要运气的,他今天来得不早了,怕是只能买到半瘦半肥的猪肉了。
他们在供销社门口排了好一会儿队,终于到了营业员窗口。张翠芳看见是自己的小姑李玉凤,只笑着道“怎么今年是你来的”她一边说,一边把切好的大棒骨递过去给李玉凤,收了她数给她的肉票。
李玉凤接了棒骨,转头看了一眼站在自己身后的赵国栋,凑到张翠芳跟前问道“嫂子,今天的猪油卖光了吗”
供销社也直接卖熬好的猪油,这比买肥肉回家自己熬划算多了,一斤肥肉顶多熬三四两的猪油,但要是直接买猪油,按肉票也是一斤换一斤的。
不过这样的好事可轮不着像赵国栋这样的人,他们要是能顺顺利利的买上一斤全肥的肥肉,那都是运气了。
“只剩下半斤了”张翠芳本来是想留着做人情的,但瞧见自己小姑子开了口,脑子一转,就松口了“再给他半斤油渣,成不”
“谢谢嫂子”李玉凤脸上都快笑开了花,转身对赵国栋道“快把你的肉票拿出来。”
赵国栋有些拘谨的从兜里拿出那张揉皱了的肉票,被李玉凤接了过去,然后她从张翠芳的手里拿了窗口递出来的猪油和油渣,牵着他离开队伍。
后面排队的人眼睛都直了盯着那白花花的猪油和炸得黄澄澄的油渣,口水都快流下来了。
“同志,还有猪油吗”有人不死心的开口问道。
张翠芳笑着道“不好意思,今儿卖光了,明儿赶早吧”
排队的人其实心里都清楚,什么赶早不赶早的,看李玉凤手里拎着的那几根大骨肉,就知道她是营业员家属了。这大骨头零售一毛六一斤,等吃完了晒干还能卖出去一毛四,等于两分钱白吃了一顿肉骨头,也就他们供销社肉案上的人有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