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觉寺, 地处京城西郊云台山, 是京都附近三大名寺之一, 香火虽不是最为旺盛的,但确实有不少名声不小修为较高的修士。因地处高峰, 远离人烟, 游客相比其他二寺甚少, 寺内环境尤为清幽,且藏书甚为丰盛,又多资助寒门士子,备有不少居舍以留上京赶考的书生。
京都物价较高,房屋多豪奢。寒微子弟,既未得功名, 无半分俸禄, 在京都生活的日常花销已颇大, 购置房屋, 自然少之, 多是合伙租下几间屋舍院子,共同苦读。且京都繁华热闹, 晚间夜市不断,灯红酒绿, 令人流连忘返, 着实不是个备考的好地方。
因而三天前, 萧灵隐就按着和身体上那个老鬼的商量着来了这里。
寺庙佛香, 云烟袅袅, 鸟声轻鸣。
萧灵隐早起穿衣,收拾行囊,又看了昨日那人记下的日记,了解了如今的处境后,也不拿书,喝了碗寺内免费施送的小米粥,稍微填了填肚子后,他便独自漫步来到庙宇中的后山。
古寺清幽,后山多树,青翠欲滴,如参天,隔云端。后山小路皆有石阶,阶旁嫩草青青,时见松鼠觅食于枝木间。他两鬓黑发浓而密,身材颇为高大,面目文雅俊朗,眉峰高而耸,浑身带着一股初出茅庐的锋芒锐气,虽着士子阶层最为普通的白衫,但观其形貌举止,落落大方,气宇非凡。
显而易见,这是一个年轻的,英俊的,野心勃勃,身怀理想与抱负的士子。
登山之路,颇为陡峭,一路走来,虽有几分惊险,但所得惊喜之多,细细品来,不禁有一股神清气爽之意。待到山顶,遥望山间,薄云淡雾,遮掩层峰,碧天云海,宛若仙宫。
但见山顶平地处修有一阁,八角宫檐,上盖浅绿琉璃瓦,红油漆柱,台基厚实,旁栽绿植,间或野花,闲情逸致,不外如是也。
阁中立有三人,一着白衣,其余者一着青衣,一着灰衣。白衣者居中,灰衣在左,青衣侍右。
白衣者只余一背影,山间徐风缓缓而过,宽大的衣衫随风飘逸,身形潇洒清瘦,细白皓腕接过身旁态度恭谨的衣灰男子递过的一管碧玉洞萧,青白玉润,更衬白璧无瑕。玉手揽萧,一曲呜鸣之声渐起,初低沉如古井,幽深而厚重,后飞扬如清泉,叮咚而澄澈,由低至高,由缓至急,起伏跌宕,旋律悠扬,于沉顿转而轻快,待至尾声,萧声渐缓渐无,最后归于一片寂静。
萧灵隐只站在远处,并未走进,惊扰众人。且停在远处,注目而视,听其鸣萧,品其萧声,待音渐止,心头暗叹。这萧声初起时深沉醇厚,后转而悠远旷达,其间主人清虚恬淡之情溢于言表。
远远望之,其人颇为削瘦的身躯,似带一股飘飘欲仙之意,仿若乘风而去。如隔云端,与常人相比,硬生生多了几分超凡脱俗。
萧灵隐立于亭外,抬头一望,但见牌匾上浓墨泼洒,俊逸非凡的三个大字飞云亭。
待缓缓走进亭前,那右边侍立的灰衣男子立即望了过来,面微黄无须,眼狭长,眉稍翘,一双利眼盯着自己,脸上满是谨慎犹疑,灰袍着身,面容普通,却犹带几分轻视傲气。
只见得他一脸恭谨对着位居中间的白衣吹箫人,说了几句后,才有些岔岔不乐,恢复了稳定。白衣左边的青衣男子倒是转身向自己走了过来,此人面容亦是不俗,肤色微白,眉高而阔,稳而轻俏,浑身带着一股开阔疏朗的同时,又带着几分潇洒风流。
说起话来倒也是有几分风流才子的韵味,只听得他待走进了,便道“这位兄台,可也是暂居佛寺,以备春闺在下苏州沈飞,字含山。亭中那位是京城人士,姓何,名安,字铭章。和我们二人一样暂居佛寺。正逢清晨,我们三人同一时段攀山偶遇,也是巧之又巧。”
“在下川地柳州萧灵隐,字子瑜,和你一样,如今也在佛寺备考。”萧灵隐闻言温和出声道。
“柳州,都言蜀地风光一绝,可惜我倒是不曾去过”沈飞叹了口气,走了几步,又抖了抖衣衫,才叹惋道。
“苏州三绝,我倒是闻名已久,却也不曾去过。”
“噗嗤”沈飞一听面前这个俊朗不凡,气度恢宏的正经书生这样学自己所说,倒是一乐。
“子瑜兄,你说话真有趣。”
“含山兄也是个性情中人,有趣的很。”
“何兄,你倒也转身过来看看,这位新上来的兄台,真真是个妙人。”沈飞笑着说道。
萧灵隐只是笑,但有些莫名其妙的忐忑,往常的他可不是这般愿意调侃人,师友们都是称赞他早熟稳重,就是性子闷了些,不爱说话,多让他学着圆滑点。
今日个的,也不知是怎么回事,不知不觉就说了不少话,更是逗趣了不少。
他虽面带淡定,不卑不亢,但眼角却是盯着那白衣人,不得不说,之前的那曲萧声,已让他赞叹不已,想要结识一二。
只是那白衣人倒也未立刻转身,只听得一柔和雅致,却又带着几分玩笑的语气说道。
“含山君这样说,我倒要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