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面阿玛。
高静姝看着眼前这位便宜父亲。
只见他面庞清癯,眉目周正,观之清朗峻毅风度翩翩,身上更有种在朝堂身居高位多年才自然带着淡然却又不容置疑气度。
她不由想起这位阿玛升迁之旅雍正爷在位期间,短短五年,高斌从苏州织造升至授广东布政使,而后调浙江、江苏、河南三省副总河,兼揽两淮盐政全都是实缺肥缺,非天子心腹不能担当。等皇上登基,更是蹦到了江南总督一品大员位置上。
简直是优秀到可怕一份履历。
所以高静姝格外敬畏起来。
高斌先是以臣子礼数给贵妃请安。谢过赐座后才在下方锦杌上坐了,然后问起了正经事。
“臣年前就听闻贵妃娘娘抱恙,较以往不同,高家上下惴惴不安。”
高静姝轻声道“阿玛尝尝皇上赏新茶。”
高斌是个识货人,一看这茶肯定知道,今冬总共才进上几斤,能这会子有,肯定是得宠妃嫔。想来也就能知道贵妃复宠,让他放下心来。
高斌叹了口气,见屋内只有紫藤木槿服侍,语气就也从臣子转为一个父亲“你自入王府服侍皇上来,从来都是圣宠优渥,有话我说了你也听不进去。如今经了一次波折,想来能听几句为父真心实话了。”
高静姝也不由严肃起来,认真道“阿玛请说。”
高斌语气温和如三月春风,柔和不带一丝力度,慢条斯理道“嫡出两儿两女中,我一向最疼你,因为你没有脑子。”
高静姝
她有些发怔望着用慈父口气下蠢货定论高斌。
高斌却依旧温柔和煦“娘娘原不该做个贵妃,当年要不是被选入王府,我定会给娘娘寻一个宽厚纯良,性子温和夫君,许一个姻亲简单低门小户,由我庇护着过一辈子。”
他深深叹气,语气又是担忧又是遗憾“偏生娘娘入了宫,天不开眼,竟还得到了皇上恩宠。”
高静姝发誓,自己绝对从里面听出了高斌不可思议,以及诧异皇上多没有眼光才会宠爱自己这样隐藏含义。高斌这样轻飘飘两句话,气得她五脏六腑都转着圈疼。
且不说自己这两个月来殚精竭虑,在宫里很是树立了一些威风。便是原来贵妃,虽是心慈手软,但却是至死不曾害人善良女子,高静姝听着这轻蔑话语,忍不住拍案而起。
于是她立马搁下茶盅问道“在阿玛眼里,难道满宫里就我一个傻子”我可是刚搞定纯妃呢。
谁知高斌露出了入门后第一个笑容,眼角都笑出了细细纹路“时间紧迫,这样自省之言,娘娘不必再说。”
高静姝来到这里几个月,第一次被人噎无话可说。
不由瞪大了眼睛看着高斌。
高斌见女儿好似小动物般瞪圆双眼,语气急促,不由叹气道“年前容儿出宫后,还说娘娘如今有了好大进益,说话做事条理分明起来,如今看来仍旧是这般行事急躁,听风是雨。”
高斌语气里没有失望,只有认命般洒脱“果然茅塞顿开一朝顿悟这般奇景,也只是传说罢了,落不到咱们寻常人身上。”
高静姝拒绝再跟这位便宜父亲对话,只在心中默念莫生气,气出病来无人替,莫生气果然还是好生气
高斌故意撂下几句轻蔑狠话,见眼前女儿虽然难掩气恼,但却忍着没有发作,更没有因自己这几句难听话,如往常一般落泪赌气跑开,不由眸子一亮难道容儿说准了,娘娘真经此磨难,改过了脾性
那真是他们家无上福气
于是只是更加仔细打量高静姝,于是此刻父女俩一个琢磨,一个忍气,屋内安静如死。
紫藤险些要晕过去天啊,老爷怎么能这样说娘娘,娘娘居然没有当场伤心欲绝哭死过去,难道是被骂傻了天啊天啊
但是作为一个忠仆,此时她不得不站出来。
她在高斌跟前“噗通”跪了“老爷冤屈了娘娘,娘娘一颗赤子之心在皇上身上,这才得了皇上看重,而自打去年病过一回,娘娘已然将从前急躁都收了,对皇后恭敬体贴,更求了皇上身边嬷嬷,将宫务打理起来,再不曾糟蹋银钱,亲近小人。”
说着紫藤却替主子委屈哭了出来老爷说也没错,小姐原不是这里头人才,若是嫁个老爷门生,娘娘生美又性子软和,上头公婆捧着不敢管束,下头丈夫上进恩爱,这日子说不定多么和乐总好过去年那般快要病死了都无人照看,还要自己想通了撑着爬起来去请罪,又是哭又是跪才活了下来。
紫藤这一哭,却把各怀心思父女俩哭醒过来。
高静姝虽然也有些心酸,却顾不得眼泪汪汪,只想说点什么取信于高斌自己在宫里安稳日子,跟外头这位父亲帮衬可分不开自己这回还想通过他手,从内务府进点能使人呢,要是他一万个看不上自己,给人不但不听自己,只怕会跟祖宗一样盯着自己安排自己,那还不如不要。
在她开口前,高斌却先说话了“姝儿,难为你了,这性子算是磨出了三分。”
仿佛是心疼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