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的拍卖会,最后的三幅画,亚军华婕的三幅画。
陈安通坐在拍卖行左侧座位,望着四周黑压压的许多人,觉得每个人都是他的竞争对手,都要跟他抢画。
压力忽然排山倒海而来,仿佛自己刚入社会,做第一个投资项目时一般。
目光偶然落在头上长了两个犄角的少女后脑勺上,那就是触动他的三幅画的作者华婕。
羡慕她,这时候不必像他一样如此紧张,这样的画,她想画多少就有多少。
正望着那个犄角脑袋感慨万千,忽见华婕从包里抽出一张面纸,快速的擦了擦额头,又连做了两个深呼吸。
“”陈安通。
原来她也紧张吗
拍卖师介绍画作的话,华婕一句没听进去。
她感觉自己仿佛进入到了一个超速紧张世界,耳鸣,浑身肌肉紧绷。
不能说她太过在意钱数吧,只是在这样的拍卖场合里,难免有种诡异的未知感吊着,渴望超多的钱数,又不敢期望太高,怕失望。
这样的患得患失让她没办法心安。
身边忽然一只大手探过来,在椅侧,悄悄寻到她手,用力抓住,狠狠捏揉了下。
华婕转头,对上沈墨坚定又淡然的眼神。
这个少年好像总是这样,沉静从容,又无所畏惧。
她终于从那种极度紧张的情绪中缓回来,又喝一口牛奶,耳边传来主持人的声音
“拍品起拍价10元,加价阶梯为1000元,请大家应价”
主持人的语调平平,腔调也绝不澎湃,但在这样的场合下,却仿佛有波涛汹涌的暗潮隐在她话语之下。
华婕咬住下唇,身体不自觉前倾。
主持人话音才落,立即有人默默举牌。
“101000元。”主持人指向举牌人。
是一位中年女性,衣着端庄得体,审美非常高级。
陈安通转头看了她一眼,抿唇并没有急着出价。
他来之前有专门查过关于拍卖行的资料,也询问过有相关经验的朋友,知道这种事是有节奏的,需要先观察下,再有技巧的跟价。
这时又有人举牌,是坐在憨厚大叔乔百万身边的秘书。
“102000元。”主持人将手指向乔百万和其秘书方向。
乔百万仍是那副微笑着的朴素脸,没有半点老板模样,但神态却格外从容,让人不敢小觑。
第一个开口叫价的女人朝着乔百万看了一眼,抿唇停了几秒,才再次举牌,显然在有意识的拉慢拍卖节奏,避免竞争者在激烈的情境中冲动飙价。
可她想和缓节奏,却有其他人并不这样想。
坐在后面,方才并没有跟价的一位圆脸南方企业家在主持人唱价后,立即举牌,几乎没给主持人喘口气的时间。
而不等端庄女人思考下一步如何做,乔百万的秘书也再次举了牌。
显然,乔百万和南方企业家的想法与端庄女人截然相反,他们不是要放缓节奏避免对手冲动竞价,他们是要狠冲猛撞,在竞价初期就将对手吓退。
在如此你来我往的激烈竞价中,陈安通再也坐不住了,他终于开始举牌,接连竞价的人瞬间变成了三个。
最初的端庄女人皱起眉,好半晌没有动。
拍卖行一盏之前坏了的灯,突然回光返照般亮起,微微闪烁后便稳定下来。
它照下的光正笼住下方的华婕身周。
得到许可参加本次拍卖会的时尚s杂志主编陈春晓捕捉到了灯亮起的瞬间,记录下了那一刹那华婕的侧影。
灯光如雨般洒下,照亮少女的头颈和肩,更下方则因为灯光未及时照亮而糊成一片模糊的影。
是难得的瞬间效果,陈春晓如获至宝。
她再抬起头,悄悄走到外侧过道,从另一个角度拍摄。
便见华婕和她身边的沈墨,两个人神态姿势一模一样。
都不自觉的将攥紧的拳举在胸前,身体前倾,脖颈前伸,时而盯住主持人,时而盯住举牌人,紧张的被灯光笼罩着,如两个被人牵线统一动作的木偶。
陈春晓又快速走到前侧,多拍了几张才罢休。
随着时间推移,主持人唱价声越来越紧凑。
所有人的心都不自己跟着吊起。
沈佳儒攥紧了椅子扶手,方少珺咬紧下唇。
钱冲都不哭了,瞪圆眼睛,目光不断追逐举牌人的手。
陆云飞屏住呼吸,脸憋红了都没发现。
张大业眨眨眼,转头看向华婕,嘴唇抿成一条直线,眼神复杂。
既有羡慕不甘,又有欣赏和赞叹。
陈安通早已不复之前的从容坐姿,他身体崩的笔直,如一条拉紧了的弓。
他举牌的手青筋微凸,当价格距离他的极限越来越远,他咬紧下唇,终于不再举牌。
双眼通红,陈安通腮部绷紧,露出筋骨轮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