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严大哥先看看陈仵作刚写的验尸呈,李莺儿鞋底上沾了不少油,经查验是豕油一类的荤油,前日我去楚国寺检查李莺儿坠落的那口井,也发现井沿有一处手印,手印上栖满了苍蝇,料着也是荤油。昨日再次去核对,发现那手印与李莺儿的右手大小相吻合,说明这是李莺儿落井前抓井沿留下的,两下一合,我猜她出事前跌倒过,只是手掌摁到了地上肉块之类的东西,所以并未擦伤,反而蹭到了一手的油。”
严司直讶然翻阅验尸呈“手上有荤油,脚底也有荤油,难不成李莺儿出事前去过肉肆之类的地方”
“可是那附近没有肉肆,甚至连店肆都无。”蔺承佑想了想,“问李莺儿当时的女伴,也说她们是相约出来游玩,直到进了楚国寺,李莺儿都还是好好的。看李莺儿当日的妆扮,不像个邋遢之人,鞋底和手弄满了荤油,不可能不清洗,所以这应该是她丧失意识前那一瞬间发生的事,之后虽然丢了一魂一魄,却执意找到井边去,大约是糊里糊涂想洗手,却不慎跌落井中。”
严司直“会不会凶手是个屠夫往日我曾见屠夫将未卖完的肉带回家去,有时候就用草绳系了提在手中,那人追杀李莺儿时肉块跌落,碰巧被李莺儿跌倒时碰到了。荤油不好清洗,所以凶手哪怕知道自己留下了证据,也只能匆匆离去,我马上去得善大街问问附近可有屠夫一类的人居住。”
蔺承佑忽道“不觉得不对劲么胡季真与李莺儿年岁相当,一个是少年郎君,一个是穿襦裙的小娘子,胡季真还骑着马,遇到危险时谁会更快,岂不是一目了然。凶手暗害胡季真时都可以不留下半点线索,为何在追杀莺儿反倒狼狈起来”
“这”
“要么并非同一个人,要么凶手在暗害李莺儿时遇到了意想不到的波折”蔺承佑抬头道,“寺中僧人私藏荤食也是有的,看来我还得去一趟楚国寺的厨司。”
一连几日,书院都风平浪静。
简女官每日都会过来探寻滕玉意,滕玉意每晚都回说“无事”,临睡前从不忘布置机关,可惜一直都没等来那个贼。
她很快就适应了书院里的生活,膳食不差,同窗面上也和睦友善,功课她闭着眼睛都能应对,除了没有好酒相陪,简直处处顺心,暗想小涯跟着她在书院里待上一月,怕是也要憋坏了。
好在入学时带了阿爷那件做了一半的锦袍,滕玉意无事时便让阿姐带着她做衣裳。
转眼到了浴佛节这日。
一大早白女官还在上课时,女孩们就按耐不住在底下眉眼乱飞,等到上完课用完午膳,忙不迭回房装扮起来。晚上还得回书院睡觉,需得抓紧时辰出去。
各府得了消息,晌午前就过来接人。等到诸人穿戴好从书院出来,门口早有好些犊车了。
女孩们分别前在门口商量,邓唯礼叮嘱各同窗“说好了,酉时初在青龙寺戏场外碰面。菊霜斋,不见不散。”
滕玉意跟杜庭兰同乘一车,滕玉意放下窗帷,回身对杜庭兰说“这几日那人一直没露出马脚,阿姐,你说那人今晚会不会找机会下手”
杜庭兰忧心道“我觉得会,书院里规矩多,街市上却人多眼杂,换我也觉得是个下手的好机会,要不今晚还是别出门了,阿姐不怕别的,就怕端福照管不过来。”
滕玉意说“不怕,就等着她出手呢,我倒是很好奇她会用什么法子对付我,待我好好想想,下午我就回去安排,总之今晚一定要抓住她。”
滕玉意一回府就给青云观去了一封信,可惜直到傍晚出门都没等到蔺承佑的回信。
滕玉意换了身新做的裙裳,戴上帷帽从府里出来,依照定好的部署,带上端福、长庚等人,乘车去杜府接表姐,杜绍棠听说两个姐姐要去青龙寺戏场玩,说什么也要跟着凑热闹。
于是姐弟三人一同去往今晚最热闹的崇义坊。
街上车马骈阗,路边有僧人发放“糕糜”,不远处笙鼓鼎沸,遍地可见胡人歌舞,年轻男女们采兰赠芍,耳边尽是欢声笑语,这番热闹景象,丝毫不输上元节。
犊车行到青龙寺附近的安福街时,无论如何走不动了,滕玉意三人只好下了车,端福和霍丘、长庚等人隐没在人群中,与滕玉意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到了约定的菊霜斋门口,店里果然有好些人等着了,除了书院里的同窗,也有人各人的兄弟姐妹,所幸年岁都不大,彼此无需避嫌。
郑霜银等人亲自过来接滕玉意姐弟,坐下后往外一看,恰好可以看见青龙寺对面的长长栈桥,青龙寺在门外专门开凿了一条渠沟,渠沟直通城外,河面上漂浮着一串串许愿灯,远看宛如明亮的珠串,今晚是许愿保平安的好时机,这灯都是前来祈福的老百姓自发放的。
李淮固清点一番菊霜斋的同窗们,疑惑说“还有几个人没来。”
“邓唯礼呢她可是今晚的东家,为何到现在还没露面”
桌上的同窗一大半喜欢邓唯礼,忙笑着打圆场“你们又不是不知道她的性子,又憨又娇,出门总比别人出门慢些,稍等一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