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回府后,程安已将女儿的所作所为都告知了他,说到用青云观的毒虫暗算段宁远时,他有些哭笑不得。
这孩子诡计多端,受了委屈必定加倍奉还。立场虽没错,手段却歪邪了些,论理这等事该由他这做阿爷的出面,玉儿却选择了自己出手,他愧疚心酸,想训导几句又于心不忍。
怪他这些年忙于军务,不能日日留在府中亲自照管,所以阿玉哪怕逢上这样的大事,也不像别的孩子那样自发求助于爷娘。
他掩不住眉宇间的愧色,拱手向绝圣和弃智道“敢问道长,滕某昨夜得知邪祟作乱之事后,临时调来了百余亲兵,现守在府外,可否将尸邪御于府外。”
弃智正色道“这东西与寻常邪祟不同,蛊惑百余人的心智不在话下,它若是想来,再多护卫都防不住,昨晚师兄在府内外设下大阵,也仅是压制它凶力而已。到时候贵府这些护卫别说御防,自相残杀都有可能。”
绝圣道“滕将军,师兄说了,与其做些徒劳之举,不如安心等它落网。当年东明观的盲眼祖师只带了两名徒弟就收服了二怪,尽管他老人家因此葬送了性命,但也说明对付尸邪不在人数众寡。”
滕绍眼角微跳,原本将信将疑,但昨夜成王府遭邪祟之事已经传得沸沸扬扬,玉儿极有主心骨,若非受到了极大的惊吓,不会无缘无故延请青云观的道士上门。他人虽不在长安,但对京城之事一一知悉,只知清虚子道长近来不在长安,没想到此事竟惹来了蔺承佑。
他胸口乱极,面上却平静如水“昨夜仰仗世子和几位道长相护,玉儿侥幸整夜无虞,滕某感激不尽。若那尸邪真在打玉儿的主意,今晚会不会再来滋扰”
滕玉意往外看了看,窗前春物方盛,倏忽已近晌午了,蔺承佑这厮夸口说保她平安,可是到现在还不见动静,要是仍无对策,今晚怕是又会惊吓一场。
绝圣和弃智不安地挪了挪身子“尸邪通常晚间出来作祟,师兄早上回了府,此时大约在与东明观的五位道长想法子,倘或能找到当年东阳子布阵的残迹就好了,有现成的阵法参照,师兄不用做太多改动,就怕找不到,那就只能另想他法了。”
滕绍大约也知道蔺承佑禀性乖张,连眉毛都没抬一下“世子在清虚子道长座下受教多年,行事自己有他的章法,既让我等安心等候消息,那就依言行事。”
眼看不早了,滕绍吩咐程伯安排午膳,厨司知道两位道长是小姐的贵客,自是费心打点,等到饭菜上桌,满桌的甘脆肥侬,绝圣和弃智红着脸被请入上座,滕绍亲自作陪。
膳毕,滕玉意同表姐去绝圣弃智所在的小院说话,程伯却来找她“娘子,老爷请你到书房去。”
滕玉意心知阿爷定有许多话要盘问她,拿捏好如何应答,回房取了那卷画轴,随程伯去了书房。
进门就看到滕绍站在香柏木多宝阁前,背影一动不动,似已陷入了沉思。
滕玉意心口猛跳,上回她因为一场大梦想起许多前世细节,醒来第一件事,就是回到父亲的书房找寻那沓南诏国的书信。
父亲一回府就检视多宝阁上头的山水屏风,莫非察觉了撬动过的痕迹。
幸而滕绍视线未在那山屏风上多停留,很快便转过身来“你坐,阿爷有话问你。”
滕玉意松口气,依言到矮榻前跽坐下来。
滕绍掀袍在对桌坐下“段府的事无需再理会,阿爷回了长安,余下的都交给阿爷来应对。”
滕玉意点点头,如愿退了亲,又出了一口恶气,她现在满意得很,早对段家一干人等提不起兴趣了。
滕绍迟疑了一下,又道“孩子,往后再遇到不顺心之事自管告诉阿爷,阿爷帮你拿主意。”
滕玉意没吭声,一双黑眸静若幽潭。
滕绍望着这双跟亡妻极为相似的眼睛,心里牵痛了一下,不动声色饮了口茶,状似闲聊道“近日外地百官进京述职,阿爷一位叫李昌茂的旧部也会调任回京,他的女儿名叫李淮固,小时候常跟你一处玩的,你还记不记得她”
滕玉意眼皮一跳,本来对这个人没甚印象了,但前阵子那场大梦让她想起好些事,记得前世在大隐寺那回,李淮固和她的仆人设局让蔺承佑误以为是他的救命恩人,被识破后,蔺承佑令其改名为李淮三。
滕绍只当女儿已经忘了儿时玩伴了,又道“往后李家也来长安了,你要是无事,可以常邀她到府中来玩,阿爷听说你昨日去参加诗会,心里很高兴,你初来长安,正该多与闺阁的小娘子多往来,你阿娘当年跟你差不多大的时候,也喜欢吟诗酬酢。”
滕玉意本来表情平静,听到这话眼里终于起了微澜,把脸转向一旁,目光倔强又冷淡。
滕绍看着女儿犹带着三分稚气的侧脸,舌根有些发苦“阿爷知道,这些年阿爷有许多未尽之责,把最得力的程安和端福留在你身边,无非是怕你受委屈。退亲这件事你没做错,可你毕竟还是个孩子,如果不得不使些腌臜手段,那也该由阿爷来筹谋。你阿娘爱你若宝,当年亲自教你启蒙,是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