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容徽没曾想,棠音会这般毫不迟疑地拒绝他。一时间倒是微愣了一瞬,旋即又轻轻垂下长睫,涩声重复道“我不打扰你们,只在一旁数筹码。这样,也不行吗”
“不行。”棠音也已经回过神来,目光担忧地望着他“你伤在心口处,连端个药碗这样简单的动作都会扯到伤口,更何况去玉璋宫一路车马颠簸,到了宫室还要带着伤给我们两人数筹码,这怎么熬得住”
她说着轻抿了抿唇,伸手牵住李容徽的袖缘,一直将他带到榻上重新躺下,将锦被掖好,又伸手去放帷帐,口中却仍不放心地叮嘱道“这几日,你要好好歇着,有什么事情尽量吩咐盛安去做。要是人手不够的话,就再去内务府里要一些。可千万不能再牵动伤处了。”
李容徽伸手握住了放落的帷帐一角,不肯让它落下,望着她的眸光里是满是疚意,语声微涩“我是不是,又令你为难了”
不待棠音开口,他便又垂下视线,低声道“我我不是有意的。我只是太久没与人打过双陆了。想着,哪怕是能看看也好。没想到,会让你这样担心。”
“都是我不好。”他轻垂着眼,又迟疑着开口“但太医说我这伤很快就能结痂的。可能过一日,就不碍事了。那时候,你能与我打几把双陆吗”
他说着抬起眼来望向棠音,低声央道“一把就好。成吗”
棠音理着帷帐的手随着他的语声,慢慢停住了。
她家中有疼爱她的哥哥,闺中有贴身侍女檀香与白芷,从小到大,都是不缺玩伴的。
因而,她也没曾想过,对李容徽来说,连与旁人打一把双陆都是奢望。
她有些心软,忍不住便顺着他的话想着既然太医也说了,这伤很快就能结痂。那打一把双陆,应当是没什么问题吧
就只是一把
她迟疑一下,慢慢点了点头“那就一把。可如今一炷香的时辰快到了,便是现在去拿棋盘也来不及了。还是改日吧,改日我带着棋盘与檀香子来看你。”
她说着,生怕看见李容徽因此再露出难过的神色,忙将手里捏着
的帷帐一松,转过头去“昭华还在等我,我得先出去了。”
说完她便提起裙角,生怕自己再心软一般,头也不敢回地匆匆走了。
而长亭宫外,昭华已等得有些不耐烦了。
甫一见她出来,便立即走上前来,一把挽过她的手,带着她往自己的车辇处走“说句话的功夫,怎么耽搁了那么久早知道,我就不说一炷香了,就说半柱香,不,小半炷香,免得我好等。”
她嘴上这样说着,但却并没有真要为难棠音的意思,只亲亲热热地带她上了车,放下车帘后,便又递了个新鲜的橙子给她“南边贡的,听说比盛京城里的好吃一些。你尝尝。”
“这回总算不是什么稀奇古怪的水果了。”棠音想起了之前供到昭华宫里,酸得昭华勃然大怒的那些贡品,忍不住抿唇笑了一笑,伸手接过了橙子,慢慢剥了起来。
而随着她的语声落下,车辇也开始碌碌向前。
当车辇行出一段距离后,棠音也剥好了橙子。她将果肉一分为二,递给昭华一半。
昭华刚想伸手去接,车辇却猛地一晃,两人的身子一倾,险些撞在车壁上。
昭华面上顿时升起恼色,抬手一把掀起车帘,对外厉声斥道“怎么驾车的连这点事都做不好,是想进慎刑司了”
驾车的宦官脸色惨白,忙连连告罪道“公主饶命,这,这真不是奴才想改道。只是走到近前了,突然想起前头有些晦气,这才想抄小道给绕过去。”
棠音闻言也将橙子放下,轻声解围“前头是怎么了”
宦官慌忙摇头“这等事,说出来恐怕污了姑娘的耳朵”
“我看根本没什么事,不过是你自己驾车不仔细,随便找了个由头推脱。”昭华冷哼一声,对一旁宫娥命令道“拖到慎刑司里去,让他自己和掌刑嬷嬷说去吧”
宦官一张脸孔彻底白透了,也顾不得什么,忙停了车,跪在车辕上解释道“公主饶命是昨日荷花池里溺死了一个小宦官,宫中都觉得晦气。这,这真的是确有其事,绝不是奴才瞎编了诓您”
“荷花池里溺死了一个小宦官”棠音愣了一下,又迟疑道“可这都深秋了,池里尽是枯花残叶
与发黑的莲蓬,无景可赏,他过去做什么”
“就是这样,宫里才觉得邪门。”宦官牙关打颤,低声道“况且,他是在太子宫里当值的,也并不是打扫荷塘的宫人,谁知道他过去做什么。甚至还有传言说,他是半夜撞见了脏东西”
“你可真是敢编。”昭华冷笑,转首看向棠音“棠音,你信他的话”
昭华一连问了数声,沈棠音才勉强回过神来。斗篷下的手指紧张地攥紧了,一张秀脸也隐约透出几分苍白。
“那个小宦官,叫什么名字”
跪在车辕上的宦官愣了一下,有些答不上来。
还是旁侧一名喜欢听闲话的小宫娥低声替他补充道“苏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