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有人懂他的怒火和滔天的恐慌。
那座黑塔里,镇压着他所有狂热的不堪和卑劣。
那些残暴的,怨恨的,恶毒的,疯狂的,该堕落于无尽黑暗的东西。
他怎么可以被她发现,怎么可以现在被她看见。
在光明女神的眼中,弗里德希是温柔的、幽默的、优雅的大帝,他富于对臣民的宽厚与仁慈,有着毋庸置疑的王者铁血霸气 。
在她的面前,他是最虔诚又柔顺的信徒,是值得信任的、是可以被放心靠近和服侍的。
这是他费了多少心血,一寸一寸用尽克制才在她心中树立起的形象,一个完美的弗里德希,一个最适合被她宠爱的帝王和男人。
所以他怎么能让她发现,他实际上是个冰冷的、狠毒的、会把背叛者和敌人千刀万剐、以折磨囚禁亲生兄弟为乐,早就堕落于黑暗中的残忍的魔鬼。
她知道了这一切,她会怎么看他
她会厌恶他,她会远离他,她也许会离开帝宫,她连一个忏悔的机会都不会给他。
弗里德希快步走进黑塔,看着那个幽邃的通往地底的回廊,心底一片冰凉。
难以言喻的恐惧和悔恨几乎将他吞并。
是他大意了,是他被这段时间的快乐迷昏了大脑,他让别有用心的东西钻了空子,他该第一时间就把这里处理好,他不该
他站在那里,死死盯着那个黑漆漆的洞口,脑子咆哮着让他立刻冲下去解释,脚像是被黏在地上,无法动弹。
他知道她在下面,他知道她已经看见了一切。
他甚至不敢猜测她的反应。
她也许已经决定不要他了。
不,不,他不能被她抛弃,他不能失去她。
弗里德希握着剑,他的手臂在发颤,他的眼神在混乱地闪烁,他必须紧紧咬着牙,才不会让牙齿碰撞出声音。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终于僵硬地迈开步子,缓缓地走下石阶。
石阶很长,这条他已经走过无数次的路途,却第一次让他觉得漫长到绝望。
这是一个巨大的黑暗的监狱,囚禁着他曾经所有最怨恨的敌人。
他们或是他曾看重但是背叛了他的心腹,或是做出巨大蠢事惹怒他的政敌,或是曾经侮辱过他、伤害过他的仇人,当然,这里面还有他的亲哥哥,圣亚安的先太子,欧文奥古都。
长靴踩在冰冷的石板上,狭长的过道两侧囚笼窄小黝黑,一个个罪犯如牲畜蜷缩着,每一次他来的时候,这些肮脏的、虚弱的家伙儿就会像被喂了药的野兽,疯狂地扑上来,拖着枷锁铁链隔着粗壮的铁柱,大声咒骂他或者祈求他,瞪着近乎疯癫的双眼看着他。
这从来都令他享受,让他在这乏味无趣的生活中能多那么些兴味和快乐。
他是个变态,或者魔鬼,被称为什么都可以,他从来无所谓。
只有弱者才会在意别人的评价,而他是王者,是圣亚安和整座帝宫的主人,他有资格对这些触犯了他的尊严的罪人行使任何惩罚,也不觉得这多么肮脏或卑鄙。
他从来认为这是他的权力,是胜者该有的权利,毕竟如果最后胜利的不是他,他相信这些人对待作为失败者的自己也不会如何慈悲。
但是这绝不包括她。
他不想在她面前表露出自己任何的阴暗面,他知道光明女神喜欢的是什么,她当然喜欢的是干净的、善良又纯洁的灵魂。
他没有没关系,他可以装,他可以装得很好,比任何人都好,如果不是这一次意外,他相信自己可以装一辈子。
弗里德希直视着前方,周围的囚笼里都是一片安静,属于光明的、舒缓又柔和的力量充满了每一个角落,让所有人都陷入了甜美的梦乡,这是他们许多年都没有享受过的珍贵的安逸和快乐。
他无视周围的所有,魔怔般的一步步向前,终于在道路尽头,看见了她。
美丽的女神静静站在最后一间牢笼前,她披着的长袍在明光下反射出柔和的银光,像一层轻纱隔着月色流淌,和她柔美的侧脸、温和的眉目一样,每一寸都写满了圣洁无暇。
弗里德希顿在那里,贪婪又渴望地望着她,像只剩下这最后一眼。
从没有哪一刻,比现在更让他绝望。
他仿佛听见自己的心脏在悲鸣,窒息般的痛苦扭曲着他的每一根神经。
终于要面对了,他知道他要失去她了。
上帝为什么,总是要在他满怀希望和憧憬的时候,再把他打进地狱里去。
他死水般肮脏贫乏的生命力终于被赐予了一束光,无暇的美丽,让他一见钟情,但等他沉沦到无法自拔的时候,却又把这束光无情地拿走。
凭什么,凭什么
他的耳边突然有一个轻柔的声音在低喃,像魔鬼在蛊惑它的信徒。
它说,既然被发现了,就彻底放开吧,走上去,拥抱她、亲吻她,做尽一切你想做的事,哪怕神罚降临,在那之前你至少得到了你梦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