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梨院中, 绿枝和红玉端了张矮凳坐在房门口绣着花, 两人都未说话, 怕吵到正在房中休息的顾怀瑜。纳线之时, 视线不经意一瞥, 却见一人从月亮门处缓步行来。
绿枝赶忙将绣样丢进篓子里, 抬脚迎了上去,惊讶道“小姐,你怎么是从外头进来的”
顾怀瑜心不在焉, 随口道“天热, 出去随便走了走。”
红玉瞧了眼身后的房门,可以确定顾怀瑜进去后就再没开过, 忙问“小姐,您怎么出去的”
顾怀瑜微微一怔, 想起来自己是被宋时瑾直接从窗口带出去的, 便转开了话题“院中可一切如常”
绿枝想了想,回禀道“方才映雪姐姐来了一趟,见小姐还在歇着, 又走了。”
“映雪”顾怀瑜问道“可有说什么事”
绿枝摇了摇头“只说老夫人请您过去一趟, 事情倒是不急, 不必扰您歇息, 您醒来后再过去也不迟。”
顾怀瑜点了点头, 领着两个丫头往房内走“替我更衣吧。”在外头跑了一阵, 身上起了一层薄汗, 这么过去也不太妥当。
红玉赶忙端了温水过来, 服侍着顾怀瑜脱掉外衫,习惯性的抖了抖衣服,一个巴掌大小的紫檀盒子应声而落。
顾怀瑜没来由心里一悸,抢在红玉之前将盒子捡起,打开看了一眼后松了口气,还好没摔坏。
她速度太快,红玉还未看清是何物的时候,顾怀瑜已经将盒子塞到了枕头底下。
“小姐,您出去怎么不带上奴婢们呢,这多危险啊。”绿枝一边替她梳着头一边道。
顾怀瑜笑了笑“不过是在府中随意逛逛,哪能有什么危险。”
绿枝不信,她分明在顾怀瑜身上闻到了一股似竹如松般的淡香味,随后不知想到什么,盯着顾怀瑜的长发,心中暗自窃笑。
梳洗打扮了一番,红玉绿枝皆是手脚麻利之人,也没耽误太久。
顾怀瑜走到寿安院的时候,老夫人正由白嬷嬷扶着在屋内缓缓走着,浓了好些日子的药香味终于散去,房内空气清新了不少。
一见顾怀瑜过来,老夫人忙冲着她招手,笑道“快进来,外头热着呢。”
顾怀瑜一边搀着老夫人往软塌边走,一边柔声道“祖母怎么起来了。”
顺势坐下,老夫人拍了拍她的手,叹了声“这把老骨头,躺久了浑身疼的慌。”
顾怀瑜坐在稍下首的矮凳上,替她捶了捶腿,又听老夫人道“今早去你母亲那瞧过了”
手渐渐顿住,顾怀瑜缓缓道“瞧过了,只是看情况越发不好了,神志还未清醒,身上又起了许多毒疮。”
张氏疯了这么许久,也不见好转。上午还差点咬断林嬷嬷脖子的事,老夫人也略有耳闻,再一听说是她晨起便闹着要见顾怀瑜,且还拿了簪子想要毁掉顾怀瑜容貌,气得不行。
哪有做母亲做到张氏这般样子的,不疼顾怀瑜尚还能理解成打小未养在身边,又有其他两个孩子珠玉在前,亲热不起来也能说的过去,但疯了还想着对女儿动手,这事就简直令人发指。
就算是不亲,顾怀瑜好歹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血肉,怎么就能狠得下心做出这种丧尽天良的事呢。
“苦了你了。”老夫人缓缓道“日后,能不去则不去,没得见了她再受点什么伤。”
顾怀瑜苦笑了两下,点了点头。
随意闲谈了几句,老夫人便进入了正题“我今日找你来,是想告诉你件事,明日吏部侍郎家的王夫人会来府中作客,你母亲病重不宜见人,我便叫了你二婶过来,届时陈家小姐就需得你和织窈招待着了。”
老夫人刚一说完,顾怀瑜就回过味儿来了,耽搁了这么些日子,林织窈与陈渊的亲事怕是要正式提起来了。
因着老夫人生病,这段日子以来是有不少关系亲近的夫人来探望过,都是江氏在一旁周全着,若有人问起,也顺便将张氏病重的消息先放出去。
江氏本就是八面玲珑之人,一人支撑二房多年,待人接物上自是挑不出错来,如今老夫人已经痊愈,想来陈家也是看中了这个机会,所以王夫人带着小姐来拜访,实则也算是正式相看了。有着看望老夫人的旗号,这事也就名正言顺起来。
“您放心,孙女定好好接待着。”顾怀瑜笑道。
她虽不知道林织窈上辈子嫁的是谁,可知道那人出现的时间约莫也就在这段日子。从陈渊露了那手医术之后,顾怀瑜又默默派人去打听过,他无心仕途,醉心钻研医术,极爱游走四方,倒是与前生二房败落后,林织窈夫君所做之事,不谋而合。
如此一来,陈渊极有可能就是林织窈的良配。
老夫人细细看了一眼顾怀瑜,一袭湖水蓝绣花锦衣,头上簪着碎珠流苏簪,清妍又带着几分娇媚,俏生生地望向自己,恍若画中美人,是个大姑娘了。
原还打算着再多留两年,将来为她寻个高门大户,最好还是有助于林修睿的世家,可这么一场病过后这她这心思倒是变了。